文37度鸢尾
宝宝们下午好!这是我们的连载《青翎》的第一百三十五集,每天准时更新,错过前面精彩内容的点下面蓝色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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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集:失控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三集:当面勾引主子的婢女
第一百三十二集:叫一声听听
第一百三十一集:被调教了
第一百三十集:别样的夫妻惩罚
第一百二十九集:马车上的荒唐
第一百二十八集:片缕不着的女子
第一百二十七集:一夜风流
第一百二十六集:正房的悲哀
第一百二十五集:四个人的运动
第一百二十四集:吸入清药的孩子
第一百二十三集:荡漾的夫妻生活
第一百二十二集:夜里的房事
第一百二十一集:大婚
第一百二十集:婆媳第一次交锋
第一百一十九集:诱人的男妖精
第一百一十八集:七天七夜的洞房花烛
第一百一十七集:迤逦激情的房事
第一百一十六集:情敌的诱惑
第一百一十五集:三丫头受伤了
第一百一十四集:安康王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三集:惩治丫环的别样手段
第一百一十二集:嫉妒发狂的疯女人
第一百一十一集:三小姐失踪了
第一百一十集:演戏的祖宗
第一百零九集:陷入陷阱的小情侣
第一百零八集:皇子中毒了
第一百零七集:未婚夫看到了我的情书
第一百零六集:三小姐的技能
第一百零五集:暗藏心思的丫环
第一百零四集:莫名其妙的婚礼
第一百零三集:大夫人之死
第一百零二集:掉进醋缸的男人
第一百零一集:睡不到人的林贵妃
第一百集:最近的距离
第九十九集:演戏的三小姐
第九十八集:废后的下场
第九十七集:三男两女的除夕夜
第九十六集:主子们的情史
第九十五集:不作不死的大夫人
第九十四集:奇葩的母子关系
第九十三集:世界上最好的聘礼
第九十二集:闺房里的秘密
第九十一集:皇后被废
第九十集:老祖宗的刁难
第八十九集:秦皇子,提亲
第八十八集:三小姐的小话本
第八十七集:知恩图报的丫头
第八十六集:偷梁换柱的小画本
第八十五集:皇后有孕
第八十四集:真是一堆风流债
第八十三集:肉搏
第八十二集:两个男人的关系
第八十一集:避难的五少爷
第八十集:半夜守卫的别样职责
第七十九集:突然就私定终身了
第七十八集:画舫最红的姑娘
第七十七集:光明正大的偷情
第七十六集:求欢的皇后
第七十五集:打脸的绿帽子
第七十四集:老祖宗的谋划
第七十三集:几个女人的明争暗斗
第七十二集:左拥右抱的秦皇子
第七十一集:影后级别的女人
第七十集:被打脸的嫡母
第六十九集:谜之刺杀
第六十八集:红杏出墙的妻子
第六十七集:被玩弄的真感情
第六十六集:冷战
第六十五集:被下药了
第六十四集:想上位的丫鬟
第六十三集:屠杀
第六十二集:爬床
第六十一集:不为人知的隐秘
第六十集:失控的局面
第五十九集:被软禁了
第五十八集:打翻了醋坛子
第五十七集:睁着眼说瞎话
第五十六集:有了反应
第五十五集:生米煮成了熟饭
第五十四集:男人的话题
第五十三集:中埋伏
第五十二集:禽兽不如的男人
第五十一集:月下谈情
第五十集:钻被窝
第四十九集:特殊癖好
第四十八集:焉坏的三小姐
第四十七集:训练
第四十六集:不要脸的将军
第四十五集:军营里的女人
第四十四集:拉皮条的丫鬟
第四十三集:老祖宗的要求
第四十二集:越老越不纯洁
第四十一集:吃醋
第四十集:拔毒
第三十九集:超强的繁殖力
第三十八集:报应
第三十七集:指甲里的虫子
第三十六集:暧昧的姿势
第三十五集:苦逼的皇帝
第三十四集:诱敌
第三十三集:耍流氓
第三十二集:诱人
第三十一集:追杀
第三十集:暧昧
第二十九集:另类约会
第二十八集:身段好,活儿好
第二十七集:糟糕的身体
第二十六集:故人
第二十五集:好玩的小妹
第二十四集:妖冶的男人
第二十三集:偷香
第二十二集:试探
第二十一集:丫头,临幸哪一个
第二十集:别扭的皇上
第十九集:不要脸的男人
第十八集:纨绔色胚
第十七集:我要你
第十六集:吃醋的男人
第十四(五)集:作死的采女
第十三集:好大的绿帽子
第十二集:第一名妓
第十一集:狐狸精
第十集:太监穿龙袍
第九集:赐婚
第八集:老祖宗
第七集:嚣张跋扈的婶娘
第六集:府内谋杀第五集:和皇上抢女人第四集:妯娌的较量第三集:姐妹争风吃醋第二集:听说姐姐被一个男人捅了
第一集:嫡母的小心思
01
是这个人?!
龙八心头一惊。
他目不斜视,靠近阎清的那只手却是不动声色探过去,握阎清的手。
一握,很快松开。
阎清回过神来,想起下船之前,秦曜阳给他说的话,估摸着秦曜阳之前亦有所猜想,遂慢慢放松了身体,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龙八见阎清正常了,这才放下心来。
注意力再集中到秦曜阳时,只听秦曜阳和宿文骥的谈话已结束,秦曜阳又已开始和蓝金宝说话。
蓝金宝是个人才,口才相当了得。
他先是把正丰州简单介绍了一番,正丰州包括哪些县,哪些镇,哪些乡,其主要经济来源是什么,田里产什么,河道里的渔业如何,自然风光以哪里最优,特色小吃都有什么……
紧接着讲述了自他任职以来,大力抓了哪些,百姓收入从从前的多少涨到现在的多少,几年来办了多少案子,犯案率大幅降低到多少……
秦曜阳不住点头,似乎对蓝金宝极为满意。
相比之下,同是四品大员的宿文骥就显得沉默多了。
除了秦曜阳主动和他说的那句话外,他就只在最初叩见秦曜阳的时候说过一句话,整个迎接秦曜阳的过程,他把舞台完完整整让给了蓝金宝。
到庭院外时,秦曜阳止步了。
这个举动的意思很清晰,不希望蓝金宝和宿文骥继续跟着了。
“王爷王妃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就不打扰了,明日再给王爷王妃设接风宴。”蓝金宝立即躬身,很有眼色。
“王爷王妃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吩咐下人就行。”
“庭院是下官一个月前刚买下的,原打算自住,后来听说王爷出巡,便一直空着。”
“里面座椅床柜全是新的,奴仆是下官用过好几年的旧人,也有下官的远房亲戚,请王爷尽管放心。”
“下官的住处与这里只隔了一条街,府衙离这里也近,王爷若要传唤下官,叫下人跑一趟就是。”
秦曜阳微笑着点头:“有劳蓝大人。”
“这是下官分内之事。”蓝金宝忙道。
秦曜阳再笑了下,目光转向宿文骥:“宿大人掌管宣河漕运,好几个州郡的经济命脉都在大人手上,原以为大人也是长袖善舞之人,却没料到,大人如此内秀。”
“王爷过誉了,下官愧不敢当。”宿文骥抱拳躬身。
秦曜阳笑笑,转身和凤青翎走了进去。
02
庭院谈不上大,普通的两进两出。
不奢华,很干净。
对于一个富庶之地的知州来说,稍显得有些简朴。
奴仆们早已躬身立在前院,见秦曜阳和凤青翎进来,立即俯身在地,跪拜王爷王妃。
秦曜阳叫他们起了后,由凤青翎问了句管事的是哪位。
余下的便是朝霞晚霞与他们交接。
秦曜阳和凤青翎继续往前后,身后只有龙八和阎清。
穿过二进门,再往前走上一段,阎清见四下无人,终于忍无可忍,“噗通”跪在地上。
“王爷,请替小的做主。”
“起来。这是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情,无须多提,本王记得。”秦曜阳语气很淡。
“是。”阎清起身,他心里有许多话要说,依旧是忍不住,急不可耐道,“王爷,是那位宿大人,我记得他的声音!”
“你可见过他的人?”秦曜阳问。
“见过,但没见过脸。”阎清说,“他每次来的时候,都蒙着面,他折辱过我,我见过他小腹有一颗痣!”
秦曜阳点头:“他是经常来,还是偶尔来?其余人呢?也是和他一样蒙面?”
“不,就他蒙面,他……过我。”阎清略去了几个字,可略去的那几个字,任谁都能听出是什么意思了。
阎清顿了一下,继续道:“另外有两个男人,虽每天折辱我,可无论用多么严酷的手段,从来只敢用工具,只有他……”
说到宿文骥,阎清咬牙切齿,想是当时折辱得太厉害。
秦曜阳再次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他的语气依旧很淡:“你既认定是他,本王便查上一查。”
“但你也要知道,口说无凭。本王不可能凭你一己之说定他的罪。”
“本王且问你,关你的那个房间,可有灯光?”
“有。”阎清答。
“既有灯光,你也看见的他腹部的黑痣,他没理由认不出你。”秦曜阳说。
“是。”阎清躬身。
“你认为他今日为何那样沉默?”秦曜阳问,“朝廷官员,即便偶有性格内向,惜字如金者,在遇到述职一事上,也能条理清晰的说上一二上。”
阎清将背脊弓得更低,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小的既能凭声音认出他,想必他也认出小的了。”
说到这里,阎清另想起一事,急匆匆抬头,看过秦曜阳一眼,再飞快低头:“求王爷派人搜查,否则晚了的话,证据就没了!”
“你们逃脱的事,他应该在两三天前就已经知晓。那些证据,能销毁必定已销毁,剩下的便是无法销毁的部分。”秦曜阳道。
“本王虽贵为王爷,兼任刑部职务,但也不是想搜谁的家便能搜谁的家,你这事,本王既承诺过你,你便放下心来。”
“是。”阎清低头。
关于这位朝廷的新贵裕王爷,阎清虽之前未听说过,但这几日,他听晚霞和龙八说了不少,特别是晚霞,简直把秦曜阳夸成神仙。
他想,无论秦曜阳真实本领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从皇子一跃成为王爷,已是一种本事。
再说,王爷能调动的资源,怎么也比他这个破落户强许多,且信他一信。
03
“阎清,你且附耳过来。”秦曜阳有道。
阎清知秦曜阳是怕隔有耳,忙把耳朵伸了过去。
秦曜阳小声说了几句,阎清面有疑惑,呆呆的望着秦曜阳。
“你且按本王说的去做,本王自有安排。”
“是。”
朝霞和晚霞交接得很仔细,把所有下人的姓名、履历、主要负责的事物都问了一次。
然后,再做了一些吩咐与调整。
比如,每天每时每刻都必须有热水可用,比如主子起床的时间,再比如主子一日三餐的口味……
待朝霞和晚霞把这些下人们放走时,秦曜阳和凤青翎早已回了房间,阎清也跟着龙八走进一间居室。
龙八现如今不是暗卫,无需时刻守在门口,隐在暗处。
夜。
凤青翎和秦曜阳吃了晚饭,手牵手走在院子里消食。
不多时,庭院的管家找上朝霞晚霞,请朝霞晚霞请示王爷王妃,这会儿能否见客,说是蓝大人在外面等候多时。
朝霞晚霞很快汇报上去,秦曜阳大吃一惊,叫蓝大人快快请进。
蓝大人是一个人来的,他对这座庭院熟门熟路,进门后就到前厅候着。
王爷和王妃还未到。
蓝大人一个眼色下去,伺候在前厅的下人立即退下。
稍后,那下人带着另外好几个下人走过进来,每个人手上皆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皆用红绸盖住。
蓝大人只目光瞟过这几人,坐在厅堂的下首淡定喝茶。
少顷,脚步声传来。
蓝大人立即起身,躬身立在厅堂一侧,微微垂首。
很快见得两袭白玉色锦袍袍角,袍角皆绣着银边祥云花纹,再下方是一双男鞋和一双女鞋。
蓝大人稍一抬头,见果然是秦曜阳和凤青翎,这二位已换过衣服,竟是同色同款。
他忙躬身行礼。
秦曜阳道了声“免礼”,拉着凤青翎一同走到上位坐下。
“蓝大人,你也坐。”秦曜阳淡声。
“谢王爷。”蓝金宝行礼后,走到先前坐过那张椅子旁坐下。
王爷王妃面前,他可不敢把一个大屁.股全部放在椅子上,只屁.股尖挨在椅子上,坐姿很是恭谨。
04
“蓝大人这个时辰找本王何事?”秦曜阳问,目光已瞟过厅堂里那一溜捧着托盘,站得整整齐齐的下人。
“回王爷话,下官久居正丰州,对京城之事不甚了解,每年也就年末回京述职。前些日子听闻王爷王妃大婚后,便备了些薄礼,还请王爷王妃笑纳。”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蓝金宝说着便双手抱拳。
秦曜阳极喜欢蓝金宝后面这两句,当下将手绕过高几,捉住凤青翎的手,笑问:“王妃听见没,蓝大人也祝我们早生贵子。”
凤青翎傲娇瞧过秦曜阳,眉眼间全是笑意,故意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似乎对生子一事不甚乐意。
秦曜阳的笑声却更为爽朗,心情极好。
“这天底下,上至父王母后母妃,下至黎明百姓,中间是文武大臣,至交好友,似乎都盼着王妃给本王生个孩子,王妃就不要推迟了!”秦曜阳笑盈盈的,感叹道,“真希望这趟巡抚回京,王妃肚子里就已经有了本王的小宝宝。”
“想得美!”
“一定会有的。”
两个声音几乎齐齐发出,说“想得美”的是凤青翎,说“一定会有的”是蓝金宝。
凤青翎和秦曜阳齐齐把目光投向蓝金宝,只见蓝金宝已起身,将第一个托盘上的红绸揭开,竟是一座白玉送子娘娘像。
那白玉送子娘娘通身剔透,水色极好,显是一块上品脂玉。
脂玉的雕工更是精妙,送子娘娘面容慈祥,双目有神,手指纤长,连衣服的褶子都雕了出来。
“这是属下从民间寻得,据说此送子娘娘像有些年头了,但凡供奉过此娘娘像的,皆一索得男,很是灵验,希望王爷王妃喜欢。”蓝金宝笑着。
果然,秦曜阳笑得欢喜。
“王爷,你不是想要女孩吗?”凤青翎忽然来了句。
蓝金宝脸上一僵,皇室之中,谁不想要男孩?
难道裕王竟是另类?难道这次竟是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幸得秦曜阳一句话解了他的围,秦曜阳说:“男孩我也喜欢,只要是我家青翎生的,无论男女,本王都喜欢。”
他顿了一下:“你就算生了头小猪,本王也一样把它宠上天。”
“你才生猪呢!”凤青翎瞪了秦曜阳一眼。
秦曜阳依旧欢喜,抓住凤青翎的手不放。
蓝金宝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位裕王,和京城中他老师说得一样,就是个妻奴。
想要裕王开心,使劲在裕王妃身上下功夫足矣。
一个宠妻宠到可以耽误上早朝时间,怕秦国也就只有秦曜阳一人了。
“王爷王妃感情亲厚,真令人羡慕。”蓝金宝道。
他走到第二个托盘旁,揭开红绸,是与送子娘娘像一脉相承的东西。
几颗大枣,几颗花生,几颗桂圆,几颗莲子,以及一个大石榴。
皆是鎏金做成。
“早生贵子。”蓝金宝笑。
“你这个人啊,忒会讨巧。”秦曜阳笑,看着蓝金宝的神色又多了几分亲厚,“知道本王想要孩子,便一个劲儿的早生贵子。”
“也不全是。”蓝金宝见秦曜阳心情好,不由放松几分。
他揭开第三份礼物,是一株“并蒂莲”,玉质。
那玉的成色,雕工,丝毫不输于送子娘娘像。
接下来的第四份,第五份礼物,全是寓意“百年好合”“夫妻齐心”之物。
到最后,秦曜阳不得不叹:“蓝大人有心了!”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王爷王妃喜欢就好。”蓝金宝躬身,脸上是含蓄的笑。
礼备得稍稍有些重,也不知秦曜阳收是不收。蓝金宝有点紧张。
秦曜阳看着他,脸上笑意收了许多,半响才点了点头。
蓝金宝半悬着的心这才放踏实了。
秦曜阳这一收笑,一点头,已表示认同他,亦会收下礼物。
05
“王爷王妃早先休息,下官打扰多时,这便告辞了。”整个过程,蓝金宝一句公事也没提。
秦曜阳“恩”了一声,却提了公事:“明日下午,本王会去你府衙。”
“是。”蓝金宝躬身,“下官已于昨日下午把近几年所有文献资料准备好,恭迎王爷随时检查。”
“你做得很好。”秦曜阳再赞了一句,他顿了一下,“那位宿大人……”
秦曜阳话没说完,显然是等蓝金宝接话。
蓝金宝岂会不懂,立即道:“宿大人一向兢兢业业,对漕运方面甚有心得,想必比下官更早一步将资料准备妥当。”
“本王是想问,宿大人平日与你们相处,也是那般惜字如金吗?”秦曜阳笑问。
“不是。”蓝金宝笑道。
宿文骥今日怎么了,他也不知道。
那个人一向比他会来事,给王爷王妃准备住所这事儿,宿文骥也做了,前些天还对他说,谁能请到王爷王妃,各凭本事。
却不知怎的,宿文骥今日一个字未提,沉默得不像同一个人。
“大概,大概是宿大人见到王爷紧张。”
这个理由,蓝金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他们这些在官场上专营的人,谁不知道越是位高权重者,越要去巴结。
宿大人在京城可有一尊佛做靠山,怎会因为见到王爷就紧张得说不出话?
好在秦曜阳并未多问,挥了挥手,放蓝金宝离开。
第二日早上。
宿大人终究还是来了——
这朝廷中啊,你可以不巴结位高权重者,却不能不懂礼仪。
秦曜阳和凤青翎贵为王爷王妃,既到了正丰州,在正丰州任职的两个官员,于情于理都应该提着点见面礼前来拜会。
宿大人思前想后一夜辗转难眠后,今儿一大早就爬了起来。
叫管家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呈上来,再做了些许调整后,立即朝秦曜阳和凤青翎住的地方奔来。
有的事,越遮掩,越遮掩不住,还不如坦坦荡荡,死不承认。
到了庭院门口,宿大人叫下人递上拜帖,便站在门口等。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管家亲自走了出来,很抱歉的对宿大人道:“大人久等了,王爷和王妃还未起床,小的不敢惊扰,还请见谅。”
还未起床?
宿大人心下疑惑,他抬了抬头,看了看已上了三竿的日头。
这个时辰,可早已过了上早朝的时间啊!
这位裕王殿下,他曾刻意打听过,听说日日擦着上早朝的时间进殿,就为了和王妃多缠绵一会儿。
如今,不上早朝了,就算可以多缠绵一会儿,也不至于这会儿了还不起床吧?
06
“多谢管家,本官想进去等着。”宿大人道。
这位管家是知州蓝金宝家里一直用的管家,蓝金宝和宿文骥在同一个地方为官,平日偶有走动,管家与宿大人也算熟识。
若是换做平时,根本不用宿大人开口,管家直接就请宿大人进屋了。
只是,今日住在庭院里的主人,不是知州蓝大人,而是王爷王妃,管家做不了主,只得歉意道:“宿大人,实在抱歉,小的需要去请示。”
“不是说王爷王妃还没起床吗?你请示谁?”宿大人问。
“自然是请示王爷王妃随身带来的人。”管家指的是朝霞晚霞。
不过,宿大人可就不会这么想了,他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那个身体柔韧的少年。
他心下排斥,那个玩物,不过是他胯.下玩过的东西,什么时候起,他想见王爷,竟要通报于他了!
他想起昨日看见阎清时的震惊,因得这份震惊,还有许多担心,他昨儿完全没有发挥,不敢发挥。
后来他想,阎清不一定认得自己,就算认得,王爷也不一定会替他做主。
一个玩物而已,裕王爷只要脑子里没毛病,就不会为了玩物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同理,他若是为了个玩物,失礼于裕王,也是蠢蛋一个。
宿大人犹豫了一会儿:“管家有心了,还是不要去打扰王爷王妃了,本官在这里候着便是。等王爷王妃起后,你再给王爷王妃通传一声。”
管家忙着躬身,又是答应又是道歉。
这位宿大人与他们家蓝大人同一官衔,他作为蓝大人的管家,把宿大人拒之门外,心里很忐忑。
管家很快进门,小心关上房门。
宿大人则挺直了腰杆,双手负在背上,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下人,分别提着两个食盒。
一是糕点,一是水果。
糕点和水果在上面,下面铺着金瓜子。
他二人站在宿大人身后,宛若一尊门神后的两个童子。
过往有不少百姓,百姓大多土生土长的正丰人,对正丰的官员也算熟,此刻见宿大人身穿官服,站在庭院门口等候,心里好不奇怪,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肯定是在等王爷!王爷住在里面!”
“王爷为何不见宿大人?该不会是罚宿大人站吧?”
“怎么可能?”
“瞧宿大人准备了食盒,糕点是余记的糕点。我们也去买点,和王爷吃一样东西。”……
宿大人听着百姓的议论,脸上分毫表情也无。
他是朝廷大员,不必刻意与百姓拉近距离。
只是初夏,阳光还不算烈,宿大人在庭院门口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亏得与管家熟,管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端杯热茶。
“大人,您要不要去轿子里坐会儿?这边晒。”
“大人,那边有个凉茶铺,您要不要去凉茶铺坐会儿?站着累。”
“不用。”宿大人依旧站得笔直。
他这是给王爷请安,就是要这样笔直的站着等着,才能显出足够诚意。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街上挨家挨户都飘出饭菜香。
“咕。”肚子响一声。
宿大人一双眼睛左右看一眼,见没人注意他,轻咳一声,将腰杆儿挺更直。
“咕咕。”肚子又响了两声,这次比上次声音还大。
宿大人再轻咳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了几步。
这一踱步,宿大人立即更深刻的体会到了痨肠寡肚,饥饿难忍。
那些红烧肘子的香味,清蒸鲈鱼的香味,鱼香肉.丝的香味,萝卜炖排骨的香味,小葱拌豆腐的香味,如一道道毒气侵蚀着他的呼吸。
饿,好饿…
07
“吱嘎。”庭院门开了。
管家再次走了出来,手上依然捧着茶水:“大人,请用点茶。”
宿大人接过茶杯,内心一点都不想喝,茶是刮油的,他这会儿肚子里一点油花花都没有。
“王爷王妃起了吗?”宿大人有些焦躁。
“唉。”管家轻叹了口气,摇头。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宿大人满脸失望后,他立即补充:“不过应该快了,小的看见王妃两个贴身丫鬟已吩咐厨房准备热水,想是要沐浴。”
宿大人点头,有些快看见曙光的感觉。
早知道王爷王妃如此贪睡,他就应该午后来才对。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时,管家似乎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惊觉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大人一定饿了吧?小的去给您取点吃的。”管家很殷勤。
“不用。”宿大人忙道。
他堂堂四品大员,站在街上喝茶已经够丢人了,若再站在街上吃食,那不是更丢人?!
而且还是府里管家拿出来的东西,这和施舍给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坚决不能吃。
管家看出宿大人眸中坚定,内心叹一口气:“大人放心,待王爷王妃起后,小的第一件事就是汇报此事。”
“有劳。”
再半个时辰后,管家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大人,王爷请您进去,他在饭厅等您。”
一瞬间,宿大人有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王爷……
王爷终于起床了!
而且还在饭厅等他!
肯定是念他等了一个上午,没吃东西,打算叫他一起吃东西!
他就说嘛,王爷肯定不会为了个玩物不给他好脸色!
一个回秦国不久的皇子,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册封为王爷,肯定有过人之处!至少也是八面玲珑之人。
想到这里,宿大人放下心来。
一路跟着管家进庭院,穿过道,越长廊,最后来到后院饭厅。
“大人,麻烦您等一下,小的进去通报。”管家略一行礼,躬身走了进去。
少顷,管家走出来,请宿大人进去。
宿大人忙带着两个提礼盒的下人走了进去。
只见王爷和王妃坐在一张大圆桌旁,两人挨得很近,桌上堆满了菜肴。
“下官宿文骥叩见王爷王妃,王爷王妃万福安康。”宿大人带着两个下人一起磕头。
“宿大人请起。”秦曜阳开口,声音温润。
“多谢王爷王妃。”宿大人不紧不慢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不经意瞟过大圆桌:红烧肘子!热拌鱼!清蒸糯米圆子!茶叶虾仁!泡椒海蜇丝!鱼香茄子……
他在等,等秦曜阳叫人再拿一双筷子,想吃……
“听闻宿大人一大早就过来了?”秦曜阳的声音微微扬起。
宿大人忙收回心神:“是,下官来给王爷王妃磕头请安。”
“不必如此麻烦,昨日已经见过了,本王先把正丰州的资料看完,然后会去找你。”秦曜阳慢条斯理道,给凤青翎夹了一块虾仁。
“昨日是到码头接驾,今日请安是小的一片孝心。”宿大人说着往身侧让了让。
他的两个下人立即捧着食盒上前一步。
“这是我们正丰州的特色糕点,和宣河两侧的时令水果,请王爷王妃品尝。”宿大人道。
秦曜阳略一点头,立于墙角的龙八和阎清立即上前,接过食盒再退下。
宿大人之前没注意到站在墙角的阎清,他的注意力大半在秦曜阳身上,余下都被馋虫勾走了。这会儿猛的一见阎清,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阎清把他认出来没有。
阎清没有朝宿大人看过半分,他跟在龙八后面,整个过程眼不斜视,拿了食盒就退。
仿佛……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宿大人忍不住朝着阎清看过两眼。
08
他发誓,他只是偷偷看了两眼,而且很快。
可没想到的是,秦曜阳,明明一双眼睛都落在凤青翎身上的秦曜阳,怎么就发现他在偷看阎清了呢?
“宿大人,你也觉得本王这个侍从年少俊朗?”秦曜阳开口。
宿大人一惊,忙转过头看秦曜阳,只见秦曜阳挑了一块鱼,正细致的剔刺,然后再蘸了一点调料,放到凤青翎碗里。
这时,一道目光从旁边射来,宿大人忙再往阎清看去,只见少年眸中无波无澜的看着他,然后再看看秦曜阳,仿佛在奇怪秦曜阳为何提到他。
也许,阎清真没有把他认出来。
毕竟那啥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他又戴着面具。
最重要的是,阎清每次都又哭又闹,哪有精力细致观察。
宿大人放下心来。
“回王爷,下官只是觉得这位少年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喔?哪里不一样?”秦曜阳抬头,今儿的第一次正眼看宿大人。
“格外年少了一些。”宿大人琢磨了一下,“似乎,只有13、14岁。”
“差不多,本王也是如此猜想。”秦曜阳道。
“听王爷这么一说,少年似乎并非一直跟着王爷。”宿大人明知这个话题不该接下去,可秦曜阳的话,明明就是要他接话啊!
“是。”秦曜阳略一点头,“前些日子,本王无意间救了十多个孩子,看那些孩子形容打扮,应该是被人贩子拿去卖的。”
“本王见孩子们可怜,便把孩子们放了,叫他们各自回家。”
“岂料,几天后,本王和王妃在船上看落日时,看见有人在水里浮浮沉沉,便叫人把他捞上来,却没料到,居然是前几日放了的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竟落到水里,一路漂了过来。”
“这孩子和王爷有缘。”宿大人笑,“竟被王爷救了两次。”
“是很有缘。”秦曜阳点头,“只可惜他现在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想是在水里昏迷的时候,撞伤了脑子。”
“那是有点可惜了!”宿大人说着可惜的话,内心却是一片狂喜。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平日烧香拜佛没白费。
“不过也无妨。”秦曜阳语气轻松,他再给凤青翎夹了半个糯米圆子,“我家王妃是神医,总有一天能祛除他脑中淤血……”
秦曜阳的话没说完,凤青翎已怪嗔的瞪了他一眼:“什么神医?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要是神医的话,你把我师父摆哪儿?”
“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嘛!殷莫不会计较这些,再说,他也说了,你是学医天才,若你早些年就开始学,造诣必定在他之上。”秦曜阳半是认真,半是讨好的说。
“这是我师父谦虚的话,你连这也相信?”凤青翎笑。
“当然信,你上次把一个半死的人都救活了……”
秦曜阳和凤青翎说了些什么,宿大人也没心情听,他刚经历了天堂地狱,满脑子只有一个信息:阎清失忆了!王妃是神医的徒弟,可以让阎清恢复记忆……
不!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阎清现在不认识他,是因为失忆,一旦恢复记忆,阎清会怎么做?
他心里有些慌。
他弓着腰,垂着眼眸,仿佛什么都没有看,没有想,仿佛秦曜阳和凤青翎说的事与他无关。
09
“咕,咕咕。”
肚子再一阵叫,随即是小肠的蠕动和胃的抽搐。
宿大人觉得丢人极了,他居然在王爷王妃吃饭的时候,肚子咕咕叫。
这样的身体反应,若是在皇上面前,那可就是殿前失仪。
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房间里很安静。
宿大人很尴尬,然后他听见秦曜阳歉意道:“是本王考虑不周,宿大人还没吃午饭!”
通常来说,这句话后面那句必定是:宿大人若不嫌弃的话,坐下和本王一同用餐。来人,加双筷子。
岂料,秦曜阳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他开口了,可他说出的话是:
“本应请宿大人一起用餐,可这些菜,本王和王妃已动过了。若再请宿大人的话,就显得有些轻视大人了。”
宿大人一时也不知接什么。
说吃吧,会显得他好像很贪吃,为了吃,完全不顾形象;说不吃吧,别人还以为他真嫌弃王爷王妃动过呢!
想每年过年的年夜饭,皇上不经常把吃剩的菜赐给大臣吗?
大臣还得领旨谢恩,把皇上的剩菜认认真真吃完。
他这个算什么,且不说王爷王妃还没下桌子,光是桌子上这么大一桌菜,王爷王妃动过的有多少,大半连动都没动。
“是下官时间来的不巧,像是来蹭饭的。”宿大人想了个折中的说法,隐含的意思是,想一起吃。
他想,若能和王爷王妃一起吃顿饭,再聊会儿天,这交情不就突飞猛进了吗?
却没想到的是,秦曜阳果真在夏国当质子当久了,平时没什么人际来往,连这样通俗易懂的话都没听明白。
他竟认真点了下头:“宿大人确实来得不巧,以后别一大早来,本王和王妃起得迟。”
“可不是。”凤青翎接口,“一大早,我就听见管家在小院里跑出跑进,时不时问朝霞晚霞,我和王爷起了没。”
宿大人背脊已是一层汗,听王妃这意思,这是怪他吵到她睡觉了。
“下官惶恐。”宿大人深深躬身。
“也不是怪你的意思,是我和王爷起得迟了。”凤青翎轻描淡写,“我这些年一直睡眠不好,王爷老想陪着我,让我多睡会儿。”
“下官曾听说过一些治疗睡眠不足的方子,回去后整理出来,叫人给王爷王妃送来。”宿大人忙说,“今日多有打扰,确实是下官考虑不周。”
“你也莫要自责,所谓无知者无罪。”秦曜阳说。
“王爷大度。”宿大人违心的赞。
“好了,你就先回去吧!本王不留你吃饭了。以后若有事找本王,尽量选在下午。”
“是,下官谨记王爷教诲。”宿大人躬身,退了出去。
下午,秦曜阳果然去了正丰州府衙。
蓝大人听到风声后,忙率人站在府衙门口迎接,跪拜。
周围百姓见蓝大人跪拜,一个个也忙着跪了下去。
这可是王爷啊,皇上的儿子!
听闻皇上所有儿子中,裕王长得最好看,像神仙一般!
听说谁要是怀了孩子,若能摸一把裕王,生下来的孩子能和裕王长一样好看。
这一刻,多少跪拜的人有冲动想起身冲过去,把秦曜阳上上下下都摸一遍。
好在这里是府衙门口,外面不光有知州大人,还许多衙役,这些百姓这才压抑着去摸秦曜阳的冲动,一个个老实跪着。
10
“王爷,请——”
秦曜阳点头,跨步走进府衙。
文献资料卷宗果然老早就已备好,分门别类放在一间小房子的书架上。
小房子中间是一张书案,一把椅子,书案上堆着的是这几年的刑法案件。
“你倒是周全。”秦曜阳再次夸了蓝金宝。
“下官惶恐。”蓝金宝面有喜色,谦虚道。
“你们都出去,只本王的人留下。”秦曜阳吩咐。
“是。”蓝金宝率领府衙的人退下。
听京城的老师说:裕王不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断案如神,千万不要试图糊弄他!
听前些日子打听消息的人回来禀告说:裕王并非大家想象中那般清廉,该打点的必须打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蓝金宝结合了老师和其他人的情报,不但重金贿赂了,还没在卷宗和资料上作假。
这些年,在他的治理下,正丰州的经济和治安确实比之前强了许多,只不过,他蓝金宝从来不是清廉的官,该收的礼从来不会拒绝。
当然,他也替人办事,律法之内。
这日下午,秦曜阳几乎没出这个小房间,与他同没出过这个小房间的还有龙八和阎清。
这日下午,宣河漕运使宿文骥收到消息,秦曜阳带着阎清和另一个侍卫去的府衙。
他的心里“咯噔”,看样子,阎清很得裕王器重啊!
裕王现在是不知那事,一旦他知道,会如何做?会不会替阎清讨回公道?
那件事,秦曜阳或无法动国丈爷,也不敢动国丈爷,可动他这么个四品官员,却是轻而易举。
朝堂上,没有绝对的干净,秦曜阳随便找个岔子就能将他贬职。
不!
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要知道,他从一个八品小官到现在四品大员,足足用了20年,花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精力,才谋到这么个超有油水的职务,若真因为一个玩物丢掉,他不甘心!
现在的阎清是个不确定因素,谁也不知道阎清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他必须在阎清恢复记忆前把他除掉!
“来人——”
接风宴就定在这日下午。
秦曜阳将所有文献卷宗看完已接近傍晚,天色已暗。
他放下最后一本卷宗,揉揉双眼间的鼻翼,第一句话是:“王妃在哪里?”
“回王爷,王妃在府里。”龙八道。
秦曜阳怪异的看过龙八一眼:“你下午和本王一起过来,一直在这个房间,未出去过,如何得知王妃在府里?也就是我们出门的时候,她在府里而已。”
“是。”龙八躬身。
“赶紧回去,青翎肯定饿了。”秦曜阳说着,快速从桌子后走了出来。
他们家青翎,中午好像没吃多少啊!
龙八心里却想:王妃可会照顾自己了,您就算不回去,王妃也不会饿着。
11
从房间走出去,蓝大人正守在外面。
“王爷,下官给您准备了接风宴,设在万丰酒楼。”蓝大人小心翼翼。
“本王得先回去接王妃。”秦曜阳这话说得特质朴,一点王爷架子也没有,全然担心妻子的男人。
“回王爷,下官刚已派人去接了,这会儿应该已在过来的路上,万丰酒楼就在我们府衙旁边不远。”蓝大人说。
秦曜阳点头,显是很满意。
他的目光朝房间里桌案上瞟过一眼:“桌上那几本卷宗,全是案子,你得空重新查一下。”
“是。”蓝大人躬身,心想,必定是那几个案子另有隐情。
“另外,拿点银子出来,把堤岸加固一下。”秦曜阳再道,“这方面的钱不能省。”
蓝大人背脊瞬间泌出一层汗水,喉头滚了两滚,躬身:“是。”
秦国境内,凡大江大河,每年都会有一笔加固堤岸的银子,数目不菲。
这笔银子主要拨到江河中下游地界。
正丰州属于宣河中游,恰在拨款范围内,数目虽不如下游地界多,却也不少。
蓝大人每年都会把堤岸修葺一番,每年都会中饱私囊一部分。
蓝大人想,裕王不会无缘无故提到这事儿,特别还加了一句这方面的钱不能省。
难道,他从府衙开支列表看出什么了吗?
不会啊,府衙的开支表,是他专门请了精于算计的人做的。
即便呈给户部的官员,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
许或是裕王蒙的。
毕竟,从这些费用上吃一点,是官员们一贯手法。
蓝大人这样安慰自己,可饶是如此,他的心里还是虚的。
京城里,他的老师专门说了:不能低估裕王。
当下,蓝大人的背脊更弯,动作表情更为恭谨。
出府衙后,蓝大人便带着秦曜阳往正丰酒楼走去。
不过百余步距离,秦曜阳竟两次朝庭院方向看去,显然是在惦记凤青翎。
“王爷,或王妃已经到了也说不定。”蓝大人两次道。
“应该没这么快。”秦曜阳如是答,却依旧朝酒楼方向走去。
到了酒楼门口,他第一句是:“王妃到了没?”
得到“王妃还没有到”的答案后,他就再也不肯往里面走了,就站在门口等。
蓝大人自然不敢丢下王爷独自进酒楼,便站在一旁陪着。
酒楼里,原本先一步到了的宿大人听说王爷在外面,也忙跑出来陪等。
这下可好,一个王爷,两个四品大官,都像迎宾一样站在门口。
掌柜不淡定了,忙站在官爷的后面,小二、跑堂们也纷纷站在后面。
好在蓝大人提前给酒楼打过招呼,今儿包场,否则这会儿该闹开了,除了厨房的人,其他人都跑到门口站着。
来往有许多百姓,他们虽见过蓝大人,宿大人,可第一次见王爷啊,还是如此俊朗,如日月,如神祇的美男子。
许多目光投了过来。
秦曜阳没有施加任何威压,只微笑着看着,看着凤青翎必经的路。
12
哇,王爷好帅啊!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男人!
好想去摸一把!听说摸了王爷后,以后生儿子和王爷一样好看!
王爷在等谁呢?好殷勤喔!……
一时,满条街都是粉红泡泡。
“咳!”蓝大人咳了一声。
“咳咳!”宿大人大声咳了两声,一脸警告的看着街上这些发花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百姓始终怕官,见蓝大人和宿大人皆满脸不满,警告之意溢于言表,忙收敛了目光,却依然偷偷往秦曜阳看去。
肯定是在等王妃!
好想看看王妃!
能让王爷这样对待的王妃,肯定倾国倾城,惊为天人!
若是能摸一把王妃,是不是以后生女儿就能和王妃一样好福气?
百姓如此期盼,他们徘徊着不肯离开,在酒楼附近来来往往打着旋儿。
“王爷,不若我们进去等吧?我派人去看看?”蓝大人小心翼翼建议。
“不用,本王就在这里等着。王妃若看见本王等她,应该会很开心。”秦曜阳眸中尽是柔意。
嘤嘤,王爷好温柔喔!
嘤嘤,人家好喜欢王爷喔!
嘤嘤,怎么办呢?以后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了!
终于,某个瞬间——
秦曜阳脸上笑意扩大,眸中光华流转,看着不远处某人,快步走了过去。
“青翎!”他喊了一声。
千回百转的深情。
多少女子只觉耳朵都酥了,这一生,若得一人如此情深,这辈子就值了。
“恩?爷在等我?”凤青翎很少叫秦曜阳“爷”,这一瞬,也是兴致正好。
“当然在等你,想你了。”秦曜阳将人拥进怀里,低头在凤青翎额上落下一吻。
没有情.欲,满满都是宠.爱。
“这么多人看着呢!”凤青翎低头,皱眉,双颊微红。
这个男人,越来越喜欢秀恩爱了,不光在家里秀,在宴会上秀,现在还在大街上秀!
“没关系,本王只亲了一口。”秦曜阳含笑。
只亲了一口?!你还想亲多少?凤青翎腹诽。
“王爷王妃,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旁边,不知是谁大胆喊了一句。
秦曜阳顿时就乐了。
他继续拥着凤青翎,低声问:“你听见没,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周围百姓也乐了,这位神仙般的王爷实在太有趣了!
“对,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另有人喊。
“王爷可以多亲几口,当我们不存在就好。”再有人补充。
“对对!我们看不见!”……
众百姓心里狂喊:王爷快点亲,我们好想再看!
13
“他们说他们看不见。”秦曜阳低声,用商量的语气,“让我再亲几口,可好?”
“不好!”凤青翎一把抓过秦曜阳揽在她腰后的手,拉着秦曜阳就往酒楼方向走,“他们明明什么都看得见!”
“青翎……”
来了,又来了,凤青翎最无法抵挡的撒娇语气。
周围众雌性,无论老小,皆捧心状。太好听了!这声音太好听了!
凤青翎几乎是无可奈何的看过秦曜阳,嘴型说了两个字:晚上!
“好!”秦曜阳开怀,与凤青翎一同跨进酒楼的门。
只听他们身后,一个声音欢快的爆出:“晚上!刚王妃说的是晚上!”
这句话如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中,周围顿时沸腾了。
“王爷晚上可以亲王妃!”
“亲很多口!”
“王爷,你要多亲亲,亲够本!”
“对!还要做其他事!”
“你说得太露骨了,应该是祝王爷王妃早生贵子!”……
凤青翎的脸颊再次红了。
她刚才……
只是想要秦曜阳闭嘴,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却没想到一个口型的“晚上”竟会被人看懂。
唉,她怎么会说“晚上”?
这个词语会让人有很多遐想,真是太失策了。
凤青翎侧头看过的秦曜阳,只见这个厚脸皮的男人还在笑,很开心的样子。
真是没救了!
一行人很快上楼,走进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入座就四人:秦曜阳,凤青翎,蓝大人和宿大人。
龙八阎清站在门口,朝霞晚霞则站在秦曜阳和凤青翎身后。
“龙八,你们不用守着,这里是蓝大人和宿大人的地盘,很安全。”秦曜阳道。
“你们也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和龙八他们到隔壁另开一桌。”凤青翎对朝霞晚霞道。
四人很快退下,便就在秦曜阳和凤青翎说话的当口,宿大人飞快朝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随即,蓝大人和宿大人把他们的侍从也遣退了。
包厢很大。
三分之二处隔着帘子,帘子那边通常是唱小曲儿的伶人。
14
“王爷,听曲儿吗?”宿大人问。
“青翎,你想听吗?”秦曜阳立即将头转向凤青翎。
凤青翎笑,微微颔首:“好。所谓一风土一人情。这曲儿也是这样,各地都有不同,甚是有趣。”
宿大人朝伺候在旁边的掌柜看过一眼,掌柜立即快步走了出去,将一直候在外面的祖孙叫了进来。
年长的是个50来岁的老人,一条腿瘸了,年幼的是个15、16岁的姑娘,长得倒也俊俏。
小姑娘一手扶着老人,一手抱着一把琴。
凤青翎挑了挑眉,眉间笑意更深。
她想起穿越前看的一本书,书里有一对她很喜欢的祖孙,也是这般年纪。爷爷是兵器榜第一高手,带着孙女隐姓埋名,四处说书。
后来,爷爷死于兵器榜第二的高手,第二的高手再被第三高手打败。
再后来,孙女嫁给这位第三高手。
她还记得,当年,她很喜欢那本书,那本书拍成电视剧后,她一边看剧看得起劲,一边骂导演和编剧。演员没找好,剧情改编太多。
“在笑什么?”秦曜阳抓了凤青翎的手。
他看看凤青翎,再看看那对祖孙。
“觉得他们很面善,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凤青翎笑。
“老人年龄不小了,还能弹琴吗?”秦曜阳问。这种祖孙的组合,从来是年长的弹琴,年少的唱歌。
“王爷放心,这对祖孙是我们正丰州唱小曲儿最好的。”蓝大人立即道,他伸手将掌柜捧在手上曲名单接过,再双手呈给秦曜阳。
秦曜阳没有直接把曲单递给凤青翎,而是拿在手上,放在他二人中间。
两个脑袋凑一起看。
“想听什么?”秦曜阳问。
“这个……这个……这个听过……这个没听过……”凤青翎指指这首曲子,指指那首曲子。
“你要都想听的话,就请他们全部唱一次。”秦曜阳很体贴。
“不要了,他们也要休息,全唱的话会太累。”凤青翎随口。
她的目光依旧落在曲单上,浑然不知秦曜阳看她的目光又温柔了许多。
这就是他们家青翎,可以眼睛也不眨的杀人,可以不畏权威,同样也会体恤弱者。
这是根植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从不刻意,细小处自有体现。
“咦?”凤青翎发出惊叹的声音,“怎会有这支曲?”
她指尖下,是一支前后大气磅礴,中间柔情婉转的曲子。
这样一支曲,无论如何填词,都改变不了整支曲子的风格,她很怀疑刚走进帘内的祖孙,能否奏唱出这样高难的曲儿。
“就这支吧!”凤青翎的指尖在这支曲目上点了两点,目光看向其他人,“你们想听什么?”
“单凭王妃做主。”宿大人和蓝大人齐齐道。
凤青翎笑了下,将曲单递给掌柜。
“先这首吧,弹了再点其他。”
“是。”
15
掌柜躬身后退几步,再转身走进帘子,轻声给那祖孙报了曲儿名。
然后是细碎的说话声,好像是祖孙有所不愿。
“怎么了?”凤青翎问。
掌柜狠狠瞪过老者一眼,再低眉顺目道:“回王妃话,老者说,这曲儿太吵,怕扰了王爷王妃吃饭。”
“无妨。”凤青翎和秦曜阳待久了,两人连说话的习惯都越来越像,“老人家别担心,这曲子不吵,最多有些铿锵罢了,不碍事。”
老人没想到对方是知音人,忙道了一声“是”,轻捻了琴弦。
趁着这试音的当口,蓝大人抓紧时间道:“王妃选的是曲谱上最后一支曲吧?”
凤青翎颔首。
“王妃有所不知,三年前,他祖孙二人因那首曲子被人打了一顿,老人的腿便是那时候打瘸的。故,这些年,但凡有人点那曲子,他们都会提醒一下。”蓝大人说。
“怎么回事?”凤青翎问。
蓝大人与凤青翎说话的时候,帘子后的琴声一直都只在低音盘旋,凤青翎知对方是怕一弹奏正曲,把他们吓到,故笑了笑。
帘子后面那对祖孙,也是周到的。
蓝大人继续:“那时,老者和她孙女刚开始唱曲儿,他们不是在酒楼唱,而是青楼,青楼给的打赏高。”
“青楼的曲子,翻来覆去就那几首。”
“那日,点曲儿的公子非要听一首没听过的,老者便选了这首。”
“岂料,一开口就把那公子惊了一跳,放开手中姑娘,叫人把老者揍了一顿。”
“因得这事儿,再没有青楼敢请他们,他们便只在酒楼唱。”
“这支曲子也是那之后才加上的,偶尔有人点来听听,也是骂多赞少。”
“很多人劝他们把这支曲儿删了,他们都固执的没删。”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依然是我们正丰州弹琴唱小曲儿最好的。”蓝大人这一席话终于说完。
“有点意思。”凤青翎点了点头,朝帘子后面道,“老人家,您可以开始了!”
凤青翎的一个“您”,居然用的是尊称,她堂堂王妃之尊,居然对一个街头卖艺的老人用“您”!
蓝大人和宿大人心下皆有吃惊。
“小的献丑了。”
老者一句落,琴音陡然拔起,竟是金戈之音。
宿大人抖了一下,他第一次听着这曲儿,有些防备不及,竟被金戈之音吓了一跳。
我的妈呀,难怪当年在青楼玩.女人的那位要揍他一顿。
就这个音,若对方正在兴致处,能把那玩意儿吓软。
宿大人偷偷看过秦曜阳,凤青翎和蓝大人,这三人脸上皆一副表情,显然是听过这曲儿。
他额上有些汗,觉得自己在见识和才情上都不如蓝大人,有些丢人。
少顷,金戈之音弱下。
宿大人心头一松,下一瞬,他听见老者苍凉的声音拔地而起。
音阶很高,如旷古之音远远传来。
他再次惊了。
就这曲儿,真不适合酒楼这种吃饭的地方,难怪但凡点这曲儿的人,几乎都是骂。
大概,也就王爷王妃,还有蓝大人这种能坚持听完。
再次偷偷看过周围三人,宿大人假装和他们一样,听得很是入迷,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去。
半盏茶之后,琴音陡然一转,竟是缠绵之至。
小姑娘开口,唱的是依依惜别之情。
宿大人想,也就这音儿能入耳了。
只可惜,不过八句,姑娘的软语又变成老者的魔音入耳,宿大人一阵头疼。
好在这次的魔音很短,只有四句。
老者歌声落,琴音戛然而止。
16
“啪,啪啪啪。”凤青翎鼓掌,“弹得好,唱得也好,很有意蕴。”
帘子里,老者已起身,朝凤青翎磕头。
“老人家请起。”凤青翎说着,侧头,“王爷?”
“是。”秦曜阳点头,“待会儿重重有赏。若本王没记错,这是王妃第一次赞别人琴弹得好。”
“确实弹得好。”凤青翎,“老人家是宫中琴师出生吧?”
这样一句话,老者和孙女又是一惊。
多年来,能听他们把一曲弹完的不多,赞他们的更少。
这位王妃,不光听他们弹完了,唱完了,还赞他们唱得好,还要给他们赏赐,还一语点破老者出身。
果真是,知音人。
“是。”老者又要跪下磕头。
“老人家脚上不便,就不要跪了。”凤青翎道,她把目光转向蓝大人,“方才,我也听出来了,他祖孙二人在正丰州,应是得了蓝大人不少照拂。往后,还请蓝大人多照拂着些。”
“是。应该的。”蓝大人道。
凤青翎不再点曲儿,只请老者弹几支舒缓的曲子,曲儿就不用唱了,免得扰到王爷和大人说话。
秦曜阳和两位大人再聊了一会儿当地的风土人情,也不知是谁先提到京城,几人就京城的人与事聊了会儿,多是趣事。
凤青翎偶尔听秦曜阳他们聊几句,更多的精力在听老者弹琴。
这一位,若放在当年,必定是个了不得的琴师。
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到了老年,竟落魄至此,要靠着排卖艺维生。
凤青翎虽有好奇,但终究不是喜欢追究别人过往的人。
人的一生,会遇到多少人。
多少人来,多少人去。
她想,或许,她也只是一个凉薄的人……
隔壁房间是两张方桌子。
龙八阎清朝霞晚霞坐了一张桌子,蓝大人和宿大人的师爷和其他小官员坐了一张桌子。
余下的衙役侍从等,则坐在酒楼一楼。
一是吃点东西,二是守在楼下,保护王爷王妃。
今儿的正丰酒楼,可是卯足了劲儿准备食材。
不光有正丰酒楼的大厨,还从其他酒楼借了些出名的厨子。
楼下的吃食虽比不上二楼,但也是喜宴的标准,众衙役吃得很满足,也吃的很小心。
他们需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龙八他们吃饭那个房间则是冰火两重天。
龙八暗卫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