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贺清舟爱了江媛十多年,疼她爱她护她
直到江媛一通电话提出解除婚约
次日早上,得知贺清舟半夜开车来找她的路上出了车祸,失忆了
失忆后的贺清舟看江媛不顺眼
这种清纯小白花完全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偏偏所有人都告诉他,他以前就是她身边的一条舔狗
贺清舟看着她,唇边弧度带着几分嘲弄:“我眼光有这么差?”
本来就是暴躁易怒的本性,从前也只有在江媛面前才会罕见露出温柔一面
如今不记得,也不喜欢了,就没了伪装的必要
那些只和江媛说过的情话,如今也和别的女人说
人人都可惜这段感情,也可惜贺清舟对江媛态度的转变
直到江媛离开这座城市的第一年,贺清舟恢复了记忆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主角:┃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失忆后从舔狗变成了祖宗:)
立意:先苦后甜
第一章贺清舟
晚上八点,图书馆的灯仍旧亮的晃眼。
周嘉茗喊了江媛好几声她才有反应,长时间的早出晚归,让她整个人都有了一种不受阳光眷顾的苍白感。
声音也显出几分有气无力来:“怎么了?”
周嘉茗指了指腕表上的时间,提醒她:“再晚点宿舍就要关门了。”
注意到江媛的虚弱,皱着眉问道:“你是不是又没吃饭?”
居然都八点了。
江媛把电脑关了,收进电脑包里。
“忘了。”
轻飘飘的两个字。
周嘉茗无语凝噎:“吃饭都能忘?”
起身时,分不清是低血糖还是贫血造成的眼前晕眩。
江媛手扶着桌面,才勉强支撑住自己,不至于摔下去。
周嘉茗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拼:“我现在算是理解了贺清舟以前为什么每天不辞辛苦的来学校给你送饭了,要是没有他,你恐怕早饿死了。”
听到贺清舟这三个字,江媛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下。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周嘉茗别开脸,有些懊悔。然后和她道歉:“对不起啊江媛,我......”
江媛笑容轻慢,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出去吧,别吵着其他人学习。”
从开着暖气的图书馆出来,人体暂时还那么快的适应这股冷空气。
周嘉茗跺了跺脚,感觉脚冷的像结了冰一样:“天气预期也没说今年这么冷啊。”
江媛把外套穿上:“上次发布了橙色预警,说是气温创近年新低了。”
周嘉茗一脸震惊:“我操,为啥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江媛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暖宝宝,递给她,笑着提醒道:“下次看天气预报,记得看准城市。”
出了图书馆,一路上都能看见约会的情侣。
周嘉茗抱着电脑,感叹一句:“别人约会泡吧,我们医学狗只能泡图书馆。”
江媛吃了一块巧克力,补充糖分。
听到周嘉茗的话,她也只是笑笑,安慰她:“会有的。”
周嘉茗见她只吃这个,说她继续这样下去身子迟早会垮:“不吃碳水头会秃的,正好我宿舍还有两盒自热米饭。”
江媛谢绝了她的好意:“今天可能不行,我得回家一趟。”
周嘉茗羡慕的要命。
江媛是本地人,想回家随时都可以。不像她们,只有放长假的时候才行。
她现在实在太虚弱了,周嘉茗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坐车,于是送她去了公交车站。
人刚到,车也正好来。
隔着车窗玻璃,周嘉茗看到她随意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些天来,她瘦了不少,手腕都能看见骨头的轮廓了。
和江媛认识这么多年,她一向都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从前是因为有贺清舟,他总是事无巨细的照料她的生活。
对待江媛,比对待他自己还要上心。
他们的学校,一个南一个北,离这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仍旧坚持每天都来。
给她送饭。
只是可惜。
车开走了,江媛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冲她挥了挥手,脸上笑容温和。
周嘉茗同样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眼眶却有些发热。
只是可惜,江媛亲手把这艘能将她从无边汪洋中救起的船推远了。
贺清舟,是她孤立无援的人生中,唯一一个能救她的人啊。
-
北城很大,天气也不一致,明明城南只是起风,城北却下起了雨。
而且还下的这么大。
江媛忘了带伞,下车后她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把。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淋湿。
她其实很喜欢下雨,因为只要下雨,四周都会变得安静。
她讨厌吵闹。
甚至于很多时候,她都会不合实际的希望,如果可以,她想变成天边的乌云。
自由自在。
等她到家时,已经九点半。
客厅仍旧灯火通明,她收了伞进去。
吴婶见她衣服都湿了,忙拿来了毛巾让她擦擦:“先去洗个热水澡,当心感冒。”
江媛接过毛巾,同她道谢。
沙发上的女人却冷哼一声:“感冒了才好,最好直接病死,也省得我看到你头疼。”
江媛没有出声,安静的擦着头发。
一旁的吴婶从中劝和:“阿媛也知道错了,您何苦说这么重的话,伤了孩子的心。”
这话像是导火索,那个女人情绪激动起来,怀里的猫也被她弄疼,挣扎的跑开。
“她知道错?她要是有这份心她当初还能做出那些事来?她到底知不知道是她把一切都给毁了?”
江媛眼神平静,反问她:“我毁了什么?”
翟惜雪四十五了,但保养得当,说她三十也有人信。
此时她一脸憎恶的看着江媛,恨不得将她撕烂咬碎:“你仗着贺清舟喜欢你,就作天作地。现在好了,人家失忆了,忘了你,还要退婚。你真当离了贺清舟,你还能靠着你这张脸去勾引别人?”
吴婶过来拦在翟惜雪面前,怕她动手。
“事情既然发生了,再追责也没用,明天等人来了再说几句软话,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翟惜雪恨恨的瞪着她:“最好是能解决!”
江媛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纠缠,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上楼回房。
她很早就睡了,头沾上枕头,就进入了深眠状态。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次日她是被吵醒的,吴婶在外面敲门:“阿媛,醒了吗?”
眼睛酸涩,她坐起身,人还没太清醒,嘴上便答:“醒了。”
“赶紧起床洗漱一下,客人快到了。”
江媛去看时间,居然十一点了。
她睡了整整十四个小时。
江媛换上那条水蓝色的裙子时,吴婶在后面替她整理裙摆,还不忘交代翟惜雪叮嘱的话。
“待会人来了,表现的温顺一些,必要的时候撒撒娇。就算他忘了你又怎么样,他既然喜欢过你一次,就能喜欢你第二次。”
听着这些话从吴婶口中说出来,江媛却自动带入了翟惜雪的说话语气。
类似的话,她和她讲过很多遍。
这顿饭是翟惜雪找了各种关系才“求”来的。
一周前就开始准备,唯恐怠慢了贺清舟。
贺清舟。
她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
最后一面,医院,两个多月了。
贺清舟是她的未婚夫。
严谨点讲,是之前的未婚夫。
一个月前他出车祸失忆,唯独只忘了江媛。
退婚电话也懒得亲自打,而是由他的助理代劳。
助理的态度不是很好,转述了贺清舟的话以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翟惜雪知道,这助理跟在贺清舟身边这么久,惯会察言观色。
不可能这么无礼。
唯一的原因就是,狗随主人。
狗的态度取决于主人的态度。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顿饭。
请罪饭。
江媛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水蓝长裙是专门订做的,尺寸刚好。
偏偏翟惜雪不满意,又另外找人将腰围缩小。
江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遏制了。
“这里,”她指着腰,转身问吴婶,“可以稍微松一点吗?”
吴婶叹了口气,让她忍一会:“夫人交代过,贺先生喜欢细腰。”
江媛的腰已经足够细了。
可翟惜雪为了不让今天的饭局出半点差池,强行追求一种病态的审美。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江媛想,翟惜雪说不定会医院,让她取两根肋骨出来。
她下了楼,翟惜雪坐在客厅,正和江城说着什么。
余光看见她了,下一秒,眉头就皱了起来。
江媛看得很清楚,那是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
她视若无睹,安静落座。
翟惜雪是江媛的后妈,江城是江媛的爸爸。
他们两个平时很少一起出现在家里,很显然,今天的饭局对于他们来说极其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离约好的时间过去了三个小时,桌上的饭菜都放凉了,人还是没到。
翟惜雪吩咐厨房都拿进去热一下。
说话的同时,眼神落在江媛身上。
话里带怨恨:“要不是你,我和你爸至于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
江媛全程安静,那双玻璃珠一般透亮的浅棕色眼眸,在这客厅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一层薄光。
她是个内向性子,话不多。
江媛是私生女,五岁那年,江城方才得知她的存在,并把她接了回来。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坐在门口发呆晒太阳,琼鼻杏眼,睫毛长的都在眼下留下一圈阴影了。
不过五岁,就显出姝色。
他走过去,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过了很久才抬眸,眨了眨眼,睫毛鸦羽一般。
她轻轻歪头:“媛妹。”
声音甜,甜到人心里去了。
客厅电话响了,吴婶过去接。
没多久,她过来,神色犹豫:“贺家打来的电话,那边临时有事,可能得......得多等一会。”
都等了三个小时了,还要再等。
翟惜雪问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吴婶支支吾吾:“说是......朋友的狗过生日,专门摆了两桌,吃完了再来。”
翟惜雪放在桌上的手紧攥成拳。
这明摆着是羞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拐着弯的说这顿饭甚至还不如一条狗来的重要。
可偏偏他贺清舟确实有这个瞧不起人的资本。
有钱人也分等级,江家是有钱,可人脉关系却少的可怜。
稍微大些的项目便走的寸步难行。
与江家比起来,贺家才是真正的家大业大。
根就扎在这北城里,如百年老树一般,盘踞一方。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往江家都是仰仗着贺家,那边帮忙疏通关系,路才好走一些。
可是现在,唯一连通关系的纽带,那个口头上的婚约也没了。
所以翟惜雪和江城才会这么着急。
坐的时间太久,江媛腰有点疼。
她才刚放松了下坐的笔直的上身,翟惜雪一个眼神看过来,她只能再次被迫坐的笔直。
翟惜雪也一肚子火,贺清舟是个易燃易爆的脾气,但在江媛这儿从来都是软着性子,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连大声和她说话都不舍得。
他长这么大对他父母恐怕都没这么好过。
但在翟惜雪和江城眼中,贺清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人。
那段时间江城费劲千辛万苦谈好的单子总是莫名其妙的被搅黄。
之前聊的好好的那些资方,也突然对他避而不见。
就好像是有一双隐形的手在暗中给他阻力。
但能做到这些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江城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得罪什么大人物。后来他顺着那些被搅黄的单子暗中找线索,发现幕后主使就是贺清舟。
江城为此还登门找过他道歉,笑容谄媚:“叔叔如果有惹你不高兴的地方,你大可直接和叔叔讲,叔叔会改。”
贺清舟坐姿懒散,吊儿郎当的叼了根烟,下巴冲江城那边抬了抬。
意思是让他给自己点烟呢。
江城脸色有点难看,他好歹是长辈,却被个晚辈这么对待。
贺清舟却轻笑出声,指间轻捻烟嘴,眼里的笑,意味深长:“江叔叔,求人就是这个态度的?”
他太恶劣,他的好也仅仅只在江媛面前表现。
江城知道,他是在替江媛出气。
但没办法,在贺家面前,他到底翻不起太大的波浪。
那根烟他点了,歉也道了。
那次之后,江城也没有敢再刁难过江媛。
其实在江城眼中,自己做的那些算不上刁难。他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听话一些,所以才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罢了。
她和她妈妈一样,骨子里都倔。
不治一治,迟早一身反骨。
或许觉得他的态度让自己还算满意,贺清舟终于停止了和他作对,甚至还主动帮着牵线搭桥,宽泛江城的人脉网。
那些缺少资金的项目,他也毫不犹疑的往里投钱。
这是一种变相的施舍,同时也是警告。
他只要敢动江媛,他有的是法子让他不好过。
江城也明白了,只要他对江媛好,贺清舟就会对他好。
可这个月十五号,贺清舟将那些项目重新送去做了风险评估。
资金链也一条一条的往回撤。
用不了多久,这些项目就会因为资金链中断而全部搁置。
到时候的亏损可想而知。
但那些项目本就没有多少赚头,贺清舟肯定是知道的。
他当初肯签下,不过是因为江媛。
可如今,他忘了江媛。
这种付出大回报小的生意,他肯定不会再做。
贺清舟是晚上到的。
与江家的重视相比,他的穿着随性,卫衣外面随意搭了件夹克,颜色和他戴着的那顶鸭舌帽一样,都是黑色。
长身而立,停在玄关处,眼眸漆黑,眼神带点倦色。
像没睡醒一样。
他的眼睛是那种细长,比桃花眼要多出几分冷情,眼尾的弧度也更窄,内收。
或许是此刻的气场过于强大,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那点不耐烦。
佣人恭敬的将更换的鞋子放在他脚边,他双手插着裤袋,眼神透了点漫不经心的散漫:“能换双新的吗,我这人有点洁癖。”
佣人低声道:“这鞋别人没穿过,往日您来,都是这双。”
“哦?”他微挑了眉,把鞋踢开,“我怎么不记得我从前来过这,还穿过这么难看的鞋。”
佣人下意识的看了眼翟惜雪。
翟惜雪忙起身,让她去换双新的来。
她热情的过去,招呼他落座:“今天路上不堵车吧?”
“还行,走的高速。”
翟惜雪立马让人把饭菜端出来,怕凉了,重新收起来又加热了一遍。
贺清舟的座位和江媛的对着,翟惜雪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虽然嘴上在答,但眼神却落在对面的江媛身上。
美是挺美的,但是寡淡无味。
他不好这口。
前阵子所有人都在惊讶,觉得他忘了江媛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说他从前有多喜欢她,喜欢到死心塌地,恨不得把心都挖给她。
贺清舟觉得出车祸撞上脑子的大概是他们。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块木头。
他微勾唇角,收回视线。
江媛看到了,他眼神里的轻蔑,以及嘲弄。
相比他的随性,翟惜雪的态度非常热情,又是夹菜又是倒酒的:“先前那件事是我家阿媛的错,她事后也很后悔,所以想着专门找个时间来,和你道歉。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是吗?”他饶有兴趣的看向江媛,下巴微抬,眼中带笑意,“江小姐,我赶时间。”
意思就是,快点进入主题。
搭放在腿上的手,缓缓收紧,裙子的面料轻薄,却也被捏出一圈的褶。
见她没反应,翟惜雪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江媛吃疼,逐渐回过神来。
于是她说:“对不起。”
贺清舟却不领情,他笑容散漫,捏起面前的酒杯,慢慢悠悠的晃了几下,拉长了语调:“没什么诚意啊。”
第二章很般配
翟惜雪给江媛使了个眼色,然后笑道:“阿媛,还不快敬清舟一杯。”
以往贺清舟是不许江媛喝酒的,她酒量不行,典型的一杯倒。
喝完就会头疼。
世界上最懂江媛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贺清舟。
原以为哪怕他忘的再彻底,也能在见到江媛后,稍微记起一些。
毕竟从前爱她爱的那样深。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唇角带笑,安静的等着。
似乎还挺好奇,这杯白酒她到底能不能喝完。
江媛只想尽快吃完这顿饭,饭桌上的氛围太过压抑。
所以她没有多说一个字,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天地好像开始旋转,她忍耐着,不让自己倒下。
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只知道贺清舟没有留多久,甚至连筷子都没动。
将不耐烦三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顿饭大概也是被江家这群人弄烦了,想过来表个态。
他对江媛没兴趣,对这个婚约更加没兴趣,以后不用再来烦他。
他的不礼貌,就是最好的表态。
江媛醉酒晕倒了。
这次睡的更久。
次日醒来,头还是疼的。家里只有吴婶在。
“好些了吗,头疼不疼?”
江媛脸色惨白,却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好多了。”
吴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学校那边帮你请了一天假,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江媛喝光了水,缓解了下嗓子的干涩:“不用,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吴婶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终是没忍住,叹了口气:“当初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嫁给清舟,你的日子最起码能好过许多。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会好许多吗?
可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能够摆脱这道无形的枷锁。
她是流浪猫,是孤雁,也是独行的野兽。
她注定是要挣脱这个牢笼的。
五岁那年被接回来,她的人生就没有一天是自己做主。
外人都戏称她是扬州瘦马,还说如果不是她运气好,被贺清舟爱上,恐怕早就被迫嫁给某个有权有势的老头子了。
每每听到这些言论,江媛从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后来说这些话的人逐渐少了。从前嘲讽过她的,反而都来和她道歉。
江媛也是无意间听说的,贺清舟挨个去找了这些人。
至于他说了些什么,把他们吓成这样,江媛无从得知。
她一直按部就班的听从她爸妈的意愿活着。
这漫长的人生中,她唯一一件自己做主的事情,是拿命换来的。
十八岁,她拿了把刀,割破自己的手腕,用这条命来制止他们篡改自己的志愿。
家里人不希望她学医,想让她学艺术。
那次是江媛第一次反抗。
长久的精神压迫,她在困境中生出一种名为偏执的极端情绪。
她隐藏的很好,但总有冒头的时候。
贺清舟说喜欢她,可喜欢是什么?她查阅过很多资料,企图从那些文字上面理解一二。
资料看得越多,却越不理解。
她的脑子里好像比平常人缺少一个零件,以至于本该正常运作的情绪,从根本被切断。
她终究是会离开这里的,离开这个让她恶心的家。所以她斩断了剩下的,唯一会束缚她的枷锁。
如果按照家里的安排,和贺清舟结了婚,他们将一辈子捆绑在她身上。
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大半了。
于是她给贺清舟打了那通电话,听到他在电话里带哭腔的颤音。江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胸口处很疼,疼到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后来,听说在开车来找她的路上出了车祸。
原本,他是想当面再问江媛一次的。
哪怕是求,他也得试试。
-
江媛是下午去的学校,那个时候她的酒还没完全醒。
头还是有点晕。
周嘉茗在旁边吐槽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到底有多烂。
江媛听后,也只是笑笑,把那本病理学翻开:“马上就要考试了,你要是再不专心复习,当心挂科。”
周嘉茗痛苦的趴在桌上:“那些教材加起来比我人都要高了,我得背到什么时候去。”
她侧转了下脑袋,看着江媛,人还趴在桌上:“医院实习了吗?”
江媛拿着平板刷题:“可能会去一医,那里综合实力高一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那我们这次可能得分开了。”周嘉茗痛苦的叹了口气,“一医工作量实在太大了,我一个师姐说,她已经连许一周睡觉没有超过五个小时了。”
江媛安慰她:“实习生应该还好。”
“那也很可怕。”
周嘉茗有时候很佩服江媛,她的性格和她的长相实在不太相符。
明明长了一张娇生惯养的脸,却半点不矫情,老师吩咐的那些脏活累活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甚至做得更好。
这样的女孩子,很难不让人心动。
班级群里一直有人发言。
手机接连震了好几下,周嘉茗从包里摸出来,面部识别解锁,点开那栏信息。
粗略的看了一眼,她坐起身,来兴趣了:“班长说我们都要去实习了,今晚搞个聚会。”
过了会,她又激动起来,“群里都在艾特你呢,问你去不去。”
江媛也被拉进了群,但她嫌吵就把群消息屏蔽了。
从来没有在群里面发过言。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可能是咱们最后一次聚会了,你就去一次嘛。”周嘉茗挽着江媛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
她撒娇的功力实在深厚,江媛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无奈的低笑:“祖宗,我去行了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周嘉茗把消息放到群里。
群里的人都炸了。
开启了刷屏模式,瞬间+
周嘉茗显然很重视这次的聚会,甚至还专门回宿舍化了个妆。
她放下豪言:“今年能不能脱单就看现在了。”
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每件都不满意。
江媛看了眼她的妆容,和她平时的衣服都不怎么搭。
于是给她提意见:“素色的裙子,应该更搭一点。”
周嘉茗垂头丧气:“我的衣服都是些花里胡哨的。”
江媛笑了笑:“我的衣柜里应该有。”
周嘉茗眼睛亮了,又觉得不太好:“还是算了。”
江媛说:“好多都是新的,没穿过。放着也是浪费,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周嘉茗泪眼汪汪过来抱她:“呜呜呜呜,我要是个男的该多好,就能和你结婚了。”
她最后选了条白色的连衣裙。
江媛看着那条被她拿出来的裙子,眼神有了轻微的变化。
周嘉茗询问她的意见:“这条可以吗?”
江媛笑着点头:“不过我穿过几次。”
“没事,和仙女穿同一条裙子,是我的荣幸。”
话说完,她就拉上帘子去后面换衣服了。
那条裙子,是贺清舟送给她的。
那个时候他们才多大,他十七,她十六。
不过是因为她点赞了一条微博,图片上女明星穿的裙子,就是这条。
贺清舟不认识那个女明星,他以为江媛点赞这条微博是因为喜欢这条裙子。
所以他打了两个月的工,攒钱给她买了一条。
送给她当生日礼物。
那是他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给她买礼物。
所以江媛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说,生日礼物得用心一些,不能太随便的对待。
周嘉茗垂头丧气的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条白色的裙子。
“腰太细,塞不进去。”
后来她换了一条稍微宽松点的。
至少勉强能穿进去。
“你太瘦了。”周嘉茗用手臂丈量了一下她的腰围,估计只有57,“以后多吃点,去医院实习后,那么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不吃饱真的会要人命的。”
江媛点头,向她保证:“我以后定个闹钟,按时三餐。”
周嘉茗:“这还差不多。”
相比周嘉茗的盛装打扮,江媛就显得随性许多。
美观和保暖之间,她选择了保暖。
从这儿去BELL,半个小时的车程。
她们算是去的比较晚的了,到了包间以后,一群人起哄说要她们罚酒。
周嘉茗自告奋勇喝了两杯,把江媛那杯也喝了。
还不忘警告他们:“江媛一杯倒,你们心里有点数。”
有人笑着调侃:“难怪校花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
江媛不知道该说什么,礼貌的笑了笑。
包间很大,有KTV,还有棋牌室。
班长叫阙自,戴眼镜,长相斯文。
今天的局也是他组的。
大约是怕江媛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会不太习惯,于是他非常贴心的询问她要不要去里面打牌。
江媛谢绝了他的好意:“我不会打牌。你去玩你吧,不用管我的。”
她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但也仅仅体现在有礼貌上。
同班四年,除了周嘉茗,她好像没有其他相熟的朋友。
甚至连周嘉茗都有很多除她以外的朋友。
所以绝大多数的时候,江媛都是一个人。
独来独往。
阙自也很识相,她既然不愿意,他就不烦她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我讲,我就在里面。”
她点头:“谢谢。”
“都是同学,客气什么。”
周嘉茗喝了两杯就嗨了,一直抱着话筒唱歌。
在里面待久会有点闷,和周嘉茗说过之后,江媛出去透气。
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
听周嘉茗说,这是个挺高端的娱乐场所,在这儿都是高消费,外面随便一瓶酒来了这里,身价随便都得翻十倍。
经过某个包厢时,里面有人喊她的名字:“江媛?”
她疑惑,停下脚步,往声源处看。
苏御打开包厢门出来,笑容熟络:“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他是贺清舟的朋友,之前贺清舟来找她,有时候也会带上他。
所以江媛前前后后也算是和他见过很多次了。
“不过你怎么在这啊。”
他记得江媛不喜欢来这种地方的,贺清舟也从来不舍得带她来。
江媛抬手指了指最里面的包厢:“同学聚会。”
苏御恍然大悟:“这样啊。要不进去坐一会?”
江媛刚要拒绝,苏御不由分说的把她拉了进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清舟也在。”
包厢里灯光暧昧,男男女女人很多。
清一色的帅哥美女。
此时也停了自己的游戏,都看着江媛。
苏御说:“清舟在里面打斯诺克,我去叫他出来。”
“哟,苏御,这是哪位呀。我怎么好像没见过,难不成是贺清舟的前任?”
他开门的动作被打断。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火辣的女人,画着欧美妆,肩膀上还纹了一串英文。
她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苏御冲她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和江媛道歉并解释:“她这人脾气就这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江媛摇了摇头,她还是比较有眼力见的,并没有继续留下碍眼:“你们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了。”
方才那个女人却直接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
她似乎对江媛很没好感,话里也句句带刺:“这种长相白莲的女人,看着清纯,其实比谁都骚。”
苏御皱眉:“你他妈有完没完?”
她也火了:“这话我还想问你呢,你把这女的带来有没有替白芍想过?”
提到这个名字,苏御下意识的去看江媛。
第一时间是想替贺清舟解释。
但不等他开口,当事人就出来了。
贺清舟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衬衣,领扣是刚才打斯诺克的时候解的。
手上沾了点巧粉。
此时斜靠门框站着,下巴微抬,眼眸又往下压,是很明显的,审视他人的姿态。
唇边的笑又带了点轻佻的打量。
傲慢,又无礼。
江媛看到了他卷起的袖口,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上的纹身。
她从前竟然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大范围的纹身。
不过仔细想想,他以往在他面前,好像一直都是长袖。
她不知道也正常。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女生,酒红色大波浪,黑色长裙,是那种轻薄的材质,不算特别紧身,却又贴合皮肤。
若隐若现的显出身材曲线。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很般配。
欧美妆女人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告状:“苏御把贺清舟的前任带来了,一看就他妈是个白莲花。”
白芍微抿了唇,去看身侧的男人,似乎想要得到解释。
他却不说话,仍旧看着江媛,唇边带了点笑。
他的笑容江媛很熟悉,但是此刻,她却分明能够感受到。
笑里带着一些不好的成分。
男人舌尖抵了抵腮帮,几分散漫,几分讽笑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在这包厢内响起:“你担心什么,我的眼光还不至于这么差。”
第三章扔了吧
苏御眉头一皱,想帮他和江媛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
但这话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
好在江媛并没有表现出难过来。
她仍旧平静,平静的和苏御道别:“我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我朋友该担心了,你们慢慢玩。”
她开门离开,苏御皱着眉,让贺清舟赶紧出去解释一下。
贺清舟无动于衷,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解释?”
“她是江媛啊!”
他咬了根烟,笑容不羁,漫不经心的问他:“她是谁关我屁事?”
苏御看他的表情,是发自内心的不在意。
算了。
他冷静下来,既然当事人都不急,他又跟着急什么。
他也难得管了。
不过他还是劝了他一句:“舟哥,听兄弟一句劝,凡事别做得太绝。”
他也不是真的要替江媛说话。虽然他一直都觉得江媛是个性格和脾气都很好的小姑娘,但他还是站在贺清舟这边的。
他只是怕贺清舟到时候恢复记忆了,回想起自己这么对江媛,会后悔,会自责。
他拿江媛当命的那些年,苏御一直都是旁观者。
大约是人生太顺风顺水了,贺清舟一身的臭毛病,脾气烂,性格也烂。
从小到大,贺清舟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他不缺爱,人人都爱他。
但他只爱江媛。
他这辈子的耐心和温柔,都给江媛了。
为了让江媛好好吃饭,他请了老师开始学做饭。
读书那会,学校离得远。
他每天往返几趟去看她。
就算是下大雨也不能阻止。
用他的话说就是,不看一眼她,他晚上会睡不着觉。
这话听起来夸张,却又是事实。
他的人生,从认识江媛起,便只剩下江媛了。
欧美妆似乎对苏御不满很久了:“你们男的是不是都喜欢那种白莲花?”
苏御说:“反正不喜欢你这种涂黑粉底的。”
她气道:“什么叫黑粉底,你到底有没有见识?”
苏御不屑的笑了一下:“你全身上下,包括你那个假鼻子加起来,还没我一只鞋来的贵,你说到底是谁没见识?”
这波财力碾压,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欧美妆只能去找白芍帮她出头。
白芍又去找贺清舟,声音又娇又媚:“清舟。”
叫他时,都快腻出水来了。
贺清舟下巴微抬,让苏御少说几句。
江媛回到包厢时,周嘉茗正准备出去找她。
看到她全须全尾的出现,她这才松了口气:“你出去了这么久,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担心死我了。”
江媛摸了下外套口袋:“手机忘了带。”
周嘉茗说:“没出事就好,这种地方乱,还是别乱跑了。”
江媛点头:“嗯。”
周嘉茗问她:“不过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想到刚才那幕,江媛沉默片刻,敷衍带过:“见到一个老朋友,进去打了个招呼。”
好在周嘉茗也没有继续追问。江媛家好像还挺有钱的,会在这种地方遇到朋友,也正常。
他们也没玩太久,十二点前就散了。
毕竟都还是学生,而且又面临考试,学业繁重。
离开的时候,经过隔壁包厢,没有关严的包厢门,男人舒缓慵懒的歌声传了出来。
他只唱了两句,听歌声都能听出几分不耐烦。
大约是被那些人集体起哄要求的。
所以随便唱了两句敷衍了事。
贺清舟唱歌好听,江媛一直都知道。
她有一段时间经常失眠,贺清舟就给她打一整夜的电话。
她失眠,他就陪她一起。
有时候会唱歌哄她睡觉。
那个时候他压低了声音,唱的都是些儿歌。
听了人心情会变好。
江媛最压抑的那段时间,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在贺清舟的陪伴下。
如果没有贺清舟,她的人生大概就止步于那个时候了。
她为了自己的自由,为了继续往前走,把对她这样好的贺清舟当累赘卸掉了。
所以不管他怎么对她,她都认了。
是她活该。
-
回到家,灯关着。
江媛没由来的松了口气。
江媛没开灯,借着窗外的路灯光亮走到中岛台,取下杯子,倒了杯水。
喝完以后才上楼。
夜晚安静,她打开台灯,继续看书。
她唯一的出路,唯一的从这个家里逃走的机会,只有当下这一个了。
所以她不能松懈,也不允许出现一丁点出错的可能。
那些天她无时无刻都在看书刷题。
教授找过她一次,询问她医院有什么想法。
她说想去一医。教授笑容带着赞许:“年轻人就是得有韧性,肯吃苦。你们这届的女生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沉着冷静,是一个医生首要具备的。
她没有经历过上手术台,就有此特性,已经算是少见了。
江媛随身都会带着巧克力,防止低血糖晕倒。
图书馆里,她戴着耳机听网课。
周嘉茗给她发了条信息。
右下角的绿色图标一只在闪,她摸着鼠标点开。
周嘉茗:
下面是几张监控的截图。
虽然模糊,并且也没有正脸,但看穿着和发型,是同学聚会的那天。
虽然照片把别人都打了码,但江媛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在贺清舟包厢里的视频。
江媛:
周嘉茗:
江媛:
周嘉茗:
江媛:
她不关心这些。
当事人都说没必要了,周嘉茗也就需要多管闲事。
看着屏幕上方一直显示着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江媛知道,周嘉茗虽然信她,但她对这件事还是很好奇。
毕竟她自己都说过,她消失的那些时间里,去见了个老同学。
如果她不主动说的话,恐怕周嘉茗得纠结一整天了。
江媛:
她的消息很快就过来了,因为是专门等着。
周嘉茗:
江媛没有再做评价。因为在她看来,这些都是贺清舟的自由。
周嘉茗就是觉得,有种站错CP的痛苦。
她以前一直觉得贺清舟和江媛两个人肯定能走到最后。
可谁知道,到头来竟然是这个唏嘘的结局。
结束了对话,江媛继续上网课。
并不受影响。
下午开始下雪,从城南下到了城北。
图书馆内的人有的出去看雪了,有的趴在窗户上拍照。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就是冷,很冷。
苏御没想过今天会这么冷,所以穿的也不多。
见贺清舟那么久没过来,他打开车门,哆哆嗦嗦的下了车。
“还没好吗?”
贺清舟把引擎盖关上,问他:“你这车多久没做保养了?”
苏御回想了一下:“也没多久吧,半年?”
“......”贺清舟叼了根烟,点燃,“油路故障,传感器故障,电路也有问题,这车要是想卖,估计人家只愿意按斤收。”
“谁买车按斤买啊?”
贺清舟靠着车门,吐了口白色烟雾:“废品回收站。”
“得,我这车修修还能开。”
贺清舟唇角挑起一道弧度:“这车都破成这样了,还不肯扔?”
苏御抱着车身,似乎怕贺清舟真的拿去给他扔了:“这可是我自己买的第一辆车,有感情的。”
贺清舟笑他:“狗屁感情。”
他其实一向都是这种,目中无人,桀骜自大的性子。
从小被溺爱的狠了,成长过程中没有遇到一丁点挫折。
苏御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应该十四岁。
贺清舟刚把人打了,那人哭着跑回家。
苏御有点害怕,问贺清舟:“他爸妈明天会去我们家里吗?”
贺清舟擦干净手:“爱去不去。”
不可一世的小混蛋,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江媛的。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安安静静的,坐在秋千上发呆。
然后苏御看见,贺清舟的脸一点一点的变红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悄悄把上面的血擦去,怕被看到。
也是那次之后,安静内向的江媛,身后多了个跟屁虫。
也是她的守护神。
这一跟,就是八年。
只是可惜。
苏御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大概都看不到那个温柔体贴的贺清舟了。
他本身就恶劣,罕见的温柔全给江媛了。
现在忘了江媛,那点少有的温柔便也一起消失。
车坏了,贺清舟给4S店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把车拉走。
又让他家司机过来,换了辆车。
司机下车走了,贺清舟坐进驾驶座。
苏御正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我操,你之前泡的那个小网红,居然发了个帖子,还把江媛挂了。”
贺清舟听后无动于衷。
苏御看他这样子,也悻悻的闭上了嘴,话题转到了白芍身上:“你前几天不是还挺喜欢她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联系了?”
贺清舟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刚分手的人不是他:“谈了一个月就要查我手机,还让我把照明送走,说她害怕。”
照明是贺清舟养的狗,都养了七年了。
苏御说:“狗不是在老宅嘛。”
贺清舟舌尖抵了抵腮帮,似想到什么,低笑一声:“她说她看到我外套上的狗毛了。”
苏御:“......”
“你们都走到这步了,分手理由也太随便了。”
贺清舟问他:“哪步?”
苏御哽了一下:“这话你问我?”
车子下了高架桥,拐出主干道,贺清舟轻飘飘的一句:“我们什么也没做。”
苏御大为震撼:“柏拉图啊?”
“狗屁柏拉图。”
他空出手去拿烟盒,车窗半降,抖出一根叼在嘴里。
别说做什么了,连牵个手都不行。
一靠近她就恶心反胃,还想吐,身体下意识的抵触,不受控制的那种。
试了几次都这样。
总之次数多了他就没了兴致。
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年纪轻轻就不行了,后来自己用手试了试,比他妈钻石还硬。
回到家后,正好碰上阿姨在打扫。
她知道贺清舟失忆,也知道他忘了江媛。
至于先前那间房子里的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于是先问过他的意见。
那是贺清舟专门用来存放和江媛有关的东西的房间。
从前他都是不许别人进去的,就算是打扫卫生也是他亲自来。
可是眼下,他头也没回的上楼:“扔了吧。”
第四章肌肉记忆
雪一直没停,宿舍的窗户外甚至还结了霜花。
江媛站在窗户前,看了很久。
这种天气,这么厚的雪,很适合堆雪人。
周嘉茗开了门进来,冻的直哆嗦,手上提着两份外卖:“冷死我了。”
她肩上还落了雪,江媛走过去,替她拍干净,然后递给她一个暖手宝。
“下次出门记得戴手套,当心冻手。”
周嘉茗接过来,把外卖放在桌上:“你是不知道现在的情侣有多疯狂,我才出去了一趟就冷成这样了。他们居然还在约会,那女的还就穿两件衣服。”
阮薰穿上鞋子从床上下来:“我的那份没放葱。”
周嘉茗把没葱的那份给了她。
阮薰问江媛:“你不吃吗?”
江媛摇头:“没什么胃口。”
她很挑食,挑食到了一定的程度,对食物就没有太大的兴趣了。
阮薰吃着这碗平平无奇,毫无亮点的拉面,叹了口气:“还没贺清舟的厨艺好,好想念他做的豆角焖面啊。”
周嘉茗用胳膊撞了她一下,朝她使个眼色。
她立马捂住嘴。
好在江媛并没有什么的反应。
室内暖气开的足,她只穿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洗过吹干的长发微卷。
她的身子纤细,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美感。
此时正安静的看着窗外。
虽然她从不诉苦,从不说自己的人生有多不如意。
但周嘉茗总有这样的感觉,江媛,是一个深陷泥泞的人。
她这么用功的学习,就是为了摆脱现状。
周嘉茗只是觉得可惜,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现在也消失了。
翟惜雪又给江媛打过好几通电话,让她这些天干脆回家住。
她安静的听完,然后安静的拒绝。
把手机放在一旁,随她怎么撕心裂肺的辱骂。
自己戴上耳机继续学习。
那段时间,她从早到晚都在学习,甚至连晚上也会空出一些看书的时间。
直到考试结束,这种繁忙才暂时告一段落。
为了庆祝假期,庆祝考试结束,周嘉茗说她在网上预约买了票,最近在微博上被众多博主安利过的密室逃脱。
阮薰有点怕:“听说很吓人的。”
周嘉茗嫌她给医学生丢脸:“我们平时上过那么多节解剖课,和大体老师一待就是一整天。你连这个都不怕,会去怕那些假货?鬼都是真人扮的,不吓人。”
许来来推了推鼻梁上不断往下滑的眼镜,举手表示她要参加。
于是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没表态。
三个人都一齐将眼神移过去。
江媛点头轻笑,没有扫她们的兴:“我去。”
那家密室逃脱离学校有点远,她们打车过去的,花了一个多小时。
人还是蛮多的,还好她们提前订了票。
她们是掐着点来的,所以没有等太久。
服务员上前,先是和她们说了下注意事项,手机是不能带进去的,也不能殴打NPC。
“另外我们这个主题的密室是九人一组,我们这边还有五个人,不介意的话可以拼一下。”
周嘉茗询问过其他三个人的意见后,同意了。
他们先被带到了一个房间,江媛看到了早就坐在那里的几个人。
五个人中,最显眼的似乎就是贺清舟。
他坐姿闲适,手上不知道拿了本什么书在翻阅。看的也并不认真,应该是等太久了,打发下时间。
头发比上次见,要短了许多。
他是很硬朗的五官,线条刀削斧凿一般。
细长的眼却让他多添几分邪气。
服务员走过去,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然后询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拼团。
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等下一批。
贺清舟将书放回原处,戴上那顶黑色的鸭舌帽站起身。
从头到尾都没看江媛一眼。
“无所谓。”开口时,低沉的嗓音徒添几分散漫。
他个子很高,与他站在一起时,更有压迫感。
宋昭昭看到江媛了,眼里有敌意。
她很久以前就认识贺清舟了,她哥哥和贺清舟是好朋友。
宋昭昭从小就喜欢他,不过他眼里压根就看不到除了江媛以外的其他人。
再加上贺清舟脾气不怎么好,所以她就一直把自己的感情偷偷藏着。
几个月前他失忆,宋昭昭自认机会来了,医院探望他。
大约是真的忘了江媛,她有时候也能得到他一个笑。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无上的恩赐。
今天更是在她提出要玩这个时,贺清舟罕见的没拒绝。
她有点担心贺清舟会再次喜欢上江媛。
毕竟感觉骗不了人,那么刻骨铭心爱过的人,哪怕再有第二次,第三次,似乎也会爱上。
于是她娇滴滴的过来,撒着娇:“清舟哥哥,我很怕这个的,你待会记得保护好我。”
贺清舟不动声色的推开她搭上来的手,低笑一声:“都是假的,怕什么。”
这个主题的惊悚值有四颗星,名字叫午夜电车。
整个密室都弄成了电车的模样。
需要在一个小时内出去。
苏御没什么脑子,进来以后就开始发愣,我是谁我在哪我应该干嘛?
赵佳伟小声问苏御:“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江媛在这呢,他居然看都不看她?
他从前哪怕是吃江媛的醋都不敢做这种事,顶多是几个小时不理她。
偶尔还会被她气到自己偷偷躲起来哭。
赵佳伟在隔壁省读书,最近学校放假,才回来。
他只知道贺清舟出了车祸,失忆了,但没想到他这忆失的这么彻底。
苏御耸肩摊手:“还能什么情况,全忘了呗。”
宋昭昭带了她朋友一起来,但她满心满眼都是贺清舟,哪里还顾得上她朋友。
恨不得一直和贺清舟单独相处才好,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被江媛勾跑了,所以无时无刻都跟着他。
被忽略的朋友干脆来和周嘉茗她们组队,还不忘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许依然。”
许来来自来熟,笑道:“还是本家啊,我也姓许,许来来。”
周嘉茗看向那边,那女的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挂到贺清舟身上去,要不是他尽量在和她保持距离,估计就真挂上了。
周嘉茗问许依然:“你朋友和贺清舟是什么关系?”
许依然愣了下:“你们认识啊?”
周嘉茗下意识的看了眼江媛,她已经开始找线索了。
这节车厢只是第一道关卡,得先找到密码开锁进去。
虽然她们没说,但看她们的眼神,许依然大概也能猜出一些来。
顿时觉得自己的朋友没啥希望了,虽然她朋友长的确实很美,但和面前这个女孩子比起来,好像总觉得隔着点什么。
“这些好像都是她哥哥的朋友,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这次也是她自己硬缠着要跟来的。”
得知他们晚上要去赛车,宋昭昭缠着苏御带上她。
苏御更好说话一点,她以往都是把他当突破口。
苏御终于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同意了。
正好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宋昭昭提议玩密室逃脱。
她紧张的看着贺清舟,生怕他会像从前那样,不耐烦的离开。
他一直都是这样,耐性严重缺乏。
不过这次,他没拒绝。
没同意,也没拒绝,那就是随便了。
宋昭昭觉得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江媛不管做什么都很专注,她按照上面的提示,将那些色块一一对应成了数字,变换顺序挨个试了一遍。
门开了。
里面传来电车诡异的提示音。
在进来之前,服务员一人给他们发了一张车票。
江媛按照上面的数字,推开了左边房间的门。
一起进来的,还有贺清舟,和那个女生。
江媛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待下一次的提示音响起。
起初是有点光亮的,但往后,这点光亮也彻底消失。
四周陷入一种诡异的黑暗。
江媛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搭放在腿上的那双手,死死攥着裤子。
她对这种完全封闭的黑暗有种莫名的恐惧。
黑夜中,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说话时,带几分气音:“怕什么,哥哥在呢。”
熟悉的声音,和记忆中的似乎重合了。
“我是自己找过来的。”
“没事,山路好走。”
“江媛,你别怕,我在呢。”
女声娇滴滴的,还带着点颤音:“什么时候灯才会开啊,该不会突然窜出个鬼来吧?”
他懒散一笑:“哪来的鬼,都是真人扮的。”
江媛有个适应期,适应了黑暗之后就逐渐冷静下来。
旁边放了一盏灯,她过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小纸条依稀能看见几个字。
她按下开关,那盏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上面写着几个字,亮光限时,越往后灯越暗。
旁边还有两盏。
江媛和他们说:“这里有灯,你们一人拿一盏吧。”
贺清舟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个。
躲在贺清舟身后的宋昭昭说:“我就不用了,我和清舟哥哥用同一盏。”
江媛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她自己拎着灯去找线索了,这里的恐怖指数其实还可以忍受。
就是黑了点,音乐渲染的诡异了点。
其他的倒还好。
找了大概十来分钟,终于把所有线索都集齐了。
涉猎的范围有点广,不光有高数,甚至还有五行八卦。
难怪评论里那么多人给差评,说根本过不了。
对于那些年纪小,还没学过高数的小朋友们,这的确有些难度。
江媛不太懂五行八卦,就凭借上面给出的线索推算了一下。
最后得出三个数字。
她不太确定的看了贺清舟一眼。
后者斜靠着墙站着,眼神懒散的落过来,并没给任何回应。
是错误还是正确。
江媛收回视线,把自己推算出来的数字输了进去。
然后,面前的门没开,旁边的暗门反倒开了,江媛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飘了出来。
她甚至来不及害怕,因为下一秒,她被人抱在怀里。
眼睛也被捂住。
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江媛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个鬼长什么样子。
一如既往,温暖又熟悉的怀抱,能闻到淡淡的木质清香。
诡异的音乐,以及NPC凄厉的惨叫声,刺激着人的耳膜。
但是此刻,恐惧似乎被隔绝在他的怀抱之外。
他抱的很紧,紧到江媛觉得自己要被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她听到了那个女孩子惊恐的尖叫声。
然后贺清舟松开了手。
他的眉头皱着,看着不受自己控制的双手。
很显然,他对自己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感到疑惑。
他为什么会抱她?
是条件反射,还是肌肉记忆。
贺清舟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想在这里多待。
快速在密码锁上重新输入几个数字,门开了。
他们也得以成功出去。
最后一关,就是很普通的讲故事和解密。
贺清舟全程没参与,戴上帽子在旁边睡了一觉。
他身材高大,肩宽腿长,哪怕窝在沙发里一言不发,也仍旧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帽沿往下压,挡住他的脸。
只能瞧见露在外面的脖颈,细长白皙。
苏御总觉得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问宋昭昭:“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还说呢。”她生闷气,贺清舟不主动和她道歉她是不会理他的。
她把刚才在车厢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苏御沉默,下意识的看向当事二人一眼。
两个人脸上都没有过多的情绪。
中间隔着很长的距离,彼此之间,像是陌生人一样。
江媛知道,贺清舟虽然忘了她,但他对自己是抵触的。
他出车祸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江媛一直陪着他,他醒过一次。
看到江媛了,就赶她走,语气也不怎么好。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之后他又连续昏迷了好几天,也忘了中途发生过的事。
医生说他的精神和记忆都处在极度不稳定的状态,或许是潜意识里的委屈难过太过强烈,他处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让他生起了抵触情绪。
再次醒来后,他便彻彻底底的忘了江媛。
贺清舟曾经和她说过,委屈难过到极致时,他连骨头都会酸痛。
但是能让他委屈难过的,这个世界上,也只有江媛一个人。
所以,他现在是不是很疼。
她站在病房外,透过病房门的小块玻璃看着他。
他身上打满了石膏,床头也摆着各种仪器。
脸上湿润一片,她抬手去摸。
疑惑的低头,是眼泪。
第五章贪得无厌
许依然和许来来她们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迅速打下了良好的友谊关系。
甚至还加了 苏御原本想问江媛待会要不要一起。
结果贺清舟直接走了。
苏御有些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向江媛:“你别多想,他不是讨厌你,他本身就是这种性格。”
的确,贺清舟从小到大脾气都不好,性格也烂。
只有在江媛面前才会装成温顺小绵羊。
现在不过是懒得装了。
没有装的必要。
江媛摇头,笑了笑:“没事。”
似乎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贺清舟以什么态度对她。
苏御看到她这个笑,一时不知道到底该心疼谁了。
他一直都觉得江媛挺惨的,圈子总共这么大,她家那点事他多少也听说过。
以往要不是贺清舟护着她,谁知道她会被欺负的多惨。
可是现在呢。
唉。
-
从密室逃脱场馆离开后,她们四个去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然后才各自回家。
到门口后,江媛抬起的手又迟疑的收回。
她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于是下意识的,想要逃走。
但吴婶已经把门打开了,屋内的暖气迎面而来,将她身上的寒意驱逐一部分。
江媛却只觉得更冷。
“快进来,外面冷。”
吴婶替她拍掉肩上的雪,从鞋柜上取出拖鞋让她换上。
江媛下意识的抬眼,看到翟惜雪和江城都在。
内心的不安被放大。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慢吞吞的换好鞋子,进去。
翟惜雪叫住她:“今天晚上有个酒局,你陪你爸爸一起去吧。”
江媛拒绝了:“我不去。”
翟惜雪气的恨不得活撕了她,她看向江城,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女儿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自己来管!”
江城看向江媛,叹了口气:“媛媛啊,你听话。你几个叔叔都在,就是去吃顿饭而已。”
江媛平静反问:“您也知道我该喊他们叔叔?”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有纸醉金迷,也有声色犬马。
她没有亲眼见过,但却也听不过不少。
从前是因为有贺清舟护着她,所以才没让那些流言的风吹到她身上。
可是现在,他忘了她。
所以江媛的父亲只能另外物色目标,毕竟公司的那些项目不可能就这么放任不管。
江媛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一直以来,他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而已。
她上楼回房,不再去听身后那些恶毒的辱骂。
她有时候会想,在那个小乡村长大,其实也挺好的。
她不该被接回来的,不该被接回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十六岁那年,江媛第一次试图反抗他的意见,结果那个她所谓的父亲,不远千里把她送到深山里闲置的别墅。
那里断电断水,一到晚上,只能听到虫鸣蛙叫。
他惯会用这种方式逼迫她听话。
时间长了,只要她对他产生恐惧,自然不会再忤逆他的意思。
江媛知道,他是这么想的。
但她偏不让他如愿。
冰箱里有足够的食物和水,不至于让她饿死。
她要面对的,只要无边的孤独和恐惧。
听说这个地方闹鬼。
入夜以后,楼下的房间总能传来女人的哭声,楼梯也咯吱咯吱作响。
像是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
江媛只敢缩在角落里,她蹲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脸埋进膝盖里。
肩膀一直在颤抖。
她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她知道,这附近除了她,没有任何人。
她很害怕,怕的几次想要哭,最后都忍住了。
或许是骨子里的韧性作祟,她总觉得自己一旦哭了,那就是在认输。
旁边的窗户被人砸响。
江媛吓的浑身颤抖,脸埋的更深。
四天了,她被关在这里四天了。
精神的高度紧绷,让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崩溃。
可是下一秒,她听到了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媛,你在里面吗?”
江媛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揉了下耳朵,没有立刻回答他。
贺清舟的声音便染上担忧和慌乱,声音也更大:“江媛,你在里面吗?”
确定不是幻听以后,江媛急忙起身,走到窗边。
月光太黯淡,但也足以看清一个人。
他的四周都是杂草,而他身后的杂草则被踩的东倒西歪,想来他便是一路这么摸索过来的。
江媛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忍不住,眼泪决堤。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来了?”
他衣服上都是土,露在外面的小臂上也满是划痕,想来也知道他一路找过来有多狼狈。
但他还是笑容得意的看着她:“我是自己找过来的,你舟哥厉害吧?”
江媛哭的更凶了:“这么晚,你不要命了?“
贺清舟说的轻飘飘的,就好像他身上的那几道伤口不存在一样:“没事,山路好走。”
别墅的大门被上了锁,他猛踹了几脚都没踹开。
只能放弃,找别的入口。
最后他是顺着水管攀爬上来的,水管破旧,有些地方都损坏了,好几次都差点摔下去。
江媛在三楼,手撑着窗台,看的心惊肉跳。
好在他最后平安爬上来。
贺清舟拍干净身上的灰才敢过去抱她,哄小孩似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江媛,你别怕,我在呢。”
她有点委屈,手往门边指:“外面,有鬼。”
贺清舟嘴上说着:“这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鬼。”
却还是打开房门出去看了一眼。
他好像压根就不怕这些,甚至还把楼上楼下,每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楼下的门坏了,风一吹就有摩擦声,听起来像女人在哭。”他皱了下眉,满脸嫌弃,“也不知道这破地方多久没住人了,到处都是老鼠。
所以,没有鬼。
江媛低着头,不说话。
贺清舟看着她这副模样,吊儿郎当的笑了:“看来还是离不了你舟哥。“
安静了很久的江媛,坐在贺清舟身侧,看着面前的黑暗,声音轻,但又异常坚定。
她说:“贺清舟,我会从这个家里离开的。我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是轻软的声音,哪怕说再狠的话,也是软绵绵的腔调。
但那时的贺清舟,却总有种感觉。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河,他在左边,而江媛在右边,并且脚步不停的一直往前走着。
最终离他越来越远。
哪怕他再努力的想要跟上她的脚步,她也会将他扔下。
她的目标太过明确了,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她不会为了他停下来的,更加不会带上他。
贺清舟知道。
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害怕。
怕她不要他。
-
江媛关上房门,那种疲软感让她走到床边便躺下。
真想一直这么睡下去,永远都不要醒。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她不光没有长睡不醒,反而在入睡后的第三个小时被叫醒。
看了眼床头的手机,凌晨一点。
她听到吴婶的声音,她压低了音量,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江媛,让她下去服个软。
江媛还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声音。
这一家子人,大抵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团结一心吧。
江媛也不想躲了,她是真的累了。
就趁着今天,把这一切都说开吧。
于是她穿上外套,下了楼。
翟惜雪看到她了,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倒是江城,她的好父亲,这会还不忘虚情假意的关心她:“气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
江媛语气平静:“您如果让我睡个好觉,我的气色应该会好很多。”
江城叹了口气:“阿媛,这事确实是你不懂事了,只是让你去吃顿饭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我好歹是你父亲,你想的那些腌臜事,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做?”
江媛点头,不卑不亢:“我明天一整天都有课,您让江愿去吧。”
江愿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翟惜雪的亲女儿。
一听这话,翟惜雪就气的跳脚:“江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媛看向江城,似乎想看看,谎言被拆穿后他的表情。
江城眉头紧皱,也不耐烦了,一改刚才的白脸:“江媛,趁我还在好好和你说话,你把你的态度摆端正点!”
他的态度强硬:“你不去也得去!”
江媛点了点头,她走进厨房,把菜刀拿出来,放在他面前的方几上:“那您现在杀了我吧,然后带着我的尸体去,我不会反抗。”
她太平静了,平静到哪怕江城真的拿起那把刀,她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别人眼中的菟丝子,实际上是扎手的仙人掌。
翟惜雪被她吓到了,急忙冲吴婶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刀拿走。
或许是见硬的没用,于是她放软了语调:“你不是一直想要从这个家里离开吗,只要你嫁了人,我们就不管你了。”
江媛不为所动:“我嫁过去了,你们会放过我吗?你们不会,你们只会榨干我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贪得无厌的人,是不会适可而止的。
她从来不指望他们良心发现。
第六章贺清舟,晚安
江城终于忍无可忍,抽了她一巴掌。
让她滚。
江媛走了。
连夜走的,一秒钟都没有多留。
但也只是从这个家里搬出去而已。
要想彻底摆脱他们,只有离开这座城市。
就快了
没人知道,她从前的十几年,是怎么过的。
她被困在这里太久了,她的灵魂在一点点的死去。
如果不是贺清舟,她大概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死在那个冬夜了。
用她手里的安眠药。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前行,属于江媛的那条路,布满了荆棘和冰霜。
后来,有个人带来了希望的火种。
他说:“江媛,有我在,以后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那也是,江媛支离破碎的人生中,唯一一抹光亮了。
可是她亲手推开了自己的救世主。
但是她不后悔。
本该这样的,这样才对。
江媛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拖着行李箱,头也没回的从这个家离开。
她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拿着平板登上找房软件。
医院近的。
北城的房租贵到吓人,她也没什么积蓄,暂时支撑不了太贵的房租。
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几处。
她用笔记下来,打算明天去看看。
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睡不着。
拿出手机刷了会朋友圈。
刚点开,第一条就是苏御。
一个小时前发的。
底下评论有点多。
贺清舟以前总说,江媛太安静了,都没什么朋友。
所以他把自己的朋友都介绍给她认识,还让他们加了她的 不过他不准江媛和他们说话,朋友圈点赞也不行。
属于那个年纪,幼稚的占有欲。
他们高中毕业那年,苏御在朋友圈发了张合影。
穿着校服的贺清舟笑容不羁,似乎连头顶的阳光都格外眷顾他,自带柔光滤镜。
所以江媛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也是因为这个,贺清舟气的说要一天不理她。
虽然半个小时都没忍过去,主动过来问她饿不饿。
犹豫片刻,她点开那条朋友圈,一直往下拉。
在最下面看到了贺清舟的评论。
——操,谁他妈要你的内裤,恶不恶心?
她的手指放在屏幕上方,轻慢的摩挲了几下。
贺清舟,晚安。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贺清舟。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大。
他红着脸,小声告诉她:“江媛,我妈说她找人算过了,我们八字很合。”
江媛疑惑:“你还信八字?”
他摇头,声音却比刚才更小:“她说,八字合的人,适合结婚。”
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失眠的原因,江媛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以至于错过了中介的电话。
她又回拨过去,对方接通后,她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在睡觉,没有听到。”
中介的声音客气又热情:“没事。江小姐现在有时间来看房吗?”
“有的。”
他们约好了时间。
江媛洗漱完以后换了件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背上包出门。
房子离一医很近,地铁十分钟就到了。
中介边走边和她介绍:“房子小是小了点,但地段好,出门就是地铁站,而且这里也安静。”
中介笑道:“你应该是学生吧,这周围住的都是学生。”
附近有个技术学校。
江媛进去看了下,房子很小,客厅只能放下一个沙发和一张桌子。
再放别的就很拥挤了。
大约是看出了她不太满意,中介欲言又止:“说句实在的,您的预算,这个房子已经是目前最好的了。”
中介最后又带她去看了其他几处,最后她还是选了这里。
虽然小是小了点,但至少干净。
签完合同后,她把行李从酒店搬到这边,花了两天的时间布置打扫。
终于整洁温馨了许多。
入夜,她只开了一盏夜灯,然后打开电脑上网课。
考试的结束并没有让她有太多的放松,接下来还有实习和考研。
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考到江北。
远离这个地方,开始自己新的人生。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租房子住,没什么经验。
这个问题是在她搬到这里的第三天才发现的。
周边住的都是些不务正业的人。
楼上那个酒鬼一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每天晚上楼上都传来嚎哭二重奏。
隔壁又住着一群早出晚归的人。
再加上屋子不隔音,短短几天下来,江媛快被折磨出神经衰弱了。
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于是她预约了师兄的号,想去他那儿拿点安眠药。
一大早,再次被楼上的争吵声吵醒。
江媛看一眼时间,才七点半。
她昨天晚上四点才睡着。
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她决定去和楼上交涉一下。
太晚或者太早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音量。
她刚上去,就看到楼上那家人的门开着,小孩就站在门口尿尿,冷风一吹,尿骚味在整个楼道弥漫开。
小男孩看到江媛了,非但不害臊,还特地换了个方向,对着她尿。
江媛眉头微皱。
眼下也忘了自己上楼的目的,转身离开。
医院,那股味道和那副场景都没从她脑海里离开。
反胃的厉害,她也没胃口吃早餐。
医院,按照流程取号。
一路上遇到好几个师兄师姐。
光是打招呼就花了不少时间。
到了四楼后,她看了眼显示屏上滚动的名字,还有三个才到她。
于是先去前面的自助机买了个病历本,填写信息的时候,听到后面脑科播报的声音。
江媛愣了一下,等她回头去看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
他的身高太优越,挺拔如松柏,周身气质桀骜难驯。
人群中,总是一眼就能找到。
直到他推开诊室的门,进去,再也看不见了。
江媛这才收回视线。
几个小护士坐在那里聊天,说觉得江媛很眼熟,是不是哪个艺人。
她摇头:“我也是学医的。”
她把资料填好,道过谢后,将笔还给她们:“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同事。”
进到诊室后,师兄上下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憔悴,最近很累?”
江媛坐下:“还好,就是有些睡眠不足。”
他在电脑上打药单:“别太拼,身体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
江媛笑了笑:“嗯,知道了。”
师兄开好了药,把单子打出来:“给你开了三片,今天晚上先吃半片。能睡着就不要吃,是药三分毒,而且这玩意儿是有依赖性的。”
江媛笑着点头:“知道了。”
好不容易听完了他的絮叨,从诊室出来,去楼下拿药。
她取了号,三号窗口,看了眼排队的人,都转弯了。
她走过去,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
正要给周嘉茗发信息,身侧有人娇滴滴的埋怨:“洗手间人太多了。”
“行了。”一道不怎么耐烦的男声打断她,“走吧,磨磨唧唧。”
江媛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
贺清舟拿着手机打电话,避开了人群往外走。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不是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
又换了。
贺清舟经过她身旁时,往这边看了一眼。
于是,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或许是受情绪的影响,此时带了些不耐烦的燥意。
平静的对视,又平静的收回。
他拉上外套的拉链,面不改色的离开。
如同陌生人一般。
赵梦澜今天穿了双高跟鞋,不敢走太快,跟不上他。
医院后,委屈吧啦的喊道:“表哥,你慢点啊,我都快追不上你了。”
贺清舟皱着眉:“所以是谁他妈让你跟来的?”
他十分钟就可以解决完的事,她非要跟来。
来了又嫌消毒水味重,磨磨蹭蹭不肯进去。
最后肚子又开始疼了。
排了十多分钟的队终于轮到她,又嫌太脏不肯上。
赵梦澜撅着嘴:“你以为我想来啊,还是不一舟姐不放心你一个人,让我看着你。”
“我可真是谢谢她了。”他这声谢,谢的咬牙切齿。
自己怕麻烦,就把这祖宗扔给他。
江媛从里面出来,冷的缩了下脖子。
或许是昨天晚上吹了会冷风,有点感冒。
她咳嗽几声,肩膀轻微的颤抖。
哪怕是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仍旧能看出她消瘦的身形。
风雪有点大,她没有打伞,大约是冷,腰也轻轻弯着。
贺清舟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心脏突然开始隐隐泛痛。
那种绵密的酸疼感,从心脏传来。
他捂着胸口,眉头皱着。
他常有这种感觉,尤其是在见到江媛时。
就好像,身体不受他的控制一样。
赵梦澜见他这样,还以为他脑子出问题了:“刚才那个CT该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对智力?”
贺清舟不耐烦的把车钥匙扔给她:“你自己先回去。”
说完,他转身进了大厅。
赵梦澜捏着车钥匙,问他:“那你呢?”
没回应。
贺清舟又重新挂了两个号,一个心脏科,一个精神科。
心电图和超声波都做了,什么问题也没有。
至于精神科,贺清舟觉得自己应该是心理出现了点问题。
他没办法和异性太亲密。
连拥抱都会觉得反胃,恶心。
是那种心理和生理双重抵触。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医生听完他的症状以后,委婉的询问了他的性取向。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说:“不排除是社恐。”
贺清舟低笑一声,笑里带着对医生专业性的质疑:“社恐,我吗?”
医生:“......看着也不太像。”
从医院离开后,贺清舟看了眼手上的病例,想起医生最后的那句话,觉得可笑。
内心深处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对其他异性有抵触心理也正常。
他喜欢谁?他怎么不知道?
江媛吗?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清冷寡淡的脸。
他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第七章求求你
这大概是江媛搬来这里的这么多天内,第一次和她的邻居碰面。
看年龄不算大,应该刚成年,每个人手里都提一个大袋子。
透明的,里面装的都是些零食和啤酒。
看到江媛了,刚才还说说笑笑的几个人,此时你撞撞我,我推推你的。
都十分默契的往江媛这边看。
江媛把围巾往上拉,挡住大半张脸。
她不太喜欢被人这么注视。
走上台阶,有人主动和她招呼:“姐姐,你也住这啊?”
她点头:“嗯。”
少年笑道:“刚搬来的吗,难怪之前没见过。”
他从手中的袋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一瓶甜味饮料,递给她:“姐姐,喝水。”
她轻声婉拒了,礼貌,却又带着很明显的疏离:“谢谢,你们喝吧,我不渴。”
开门进去,又轻轻关上门。
那几个少年站在走廊,小声说:“漂亮姐姐好难接近。”
“不过好漂亮。”
他们嘻嘻哈哈的笑了几声:“怎么,爱上了?”
“得了吧,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长这样,明显看不上我啊。”
他们大概不懂,对这房子的隔音来说,他们此刻的讲话声,足够让江媛听到了。
她打开窗户,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
然后拿着睡衣去洗了个热水澡。
早早的吃药躺下了。
一夜无梦,睁开眼就是第二天。
但身子仍旧乏累的很。
她躺在床上没动,看着天花板发呆。
大约十来分钟,神智回笼,才慢吞吞的起床。
马上就是春节了,周嘉茗她们都回了家。
宿舍里,只有江媛是本地人。
她去菜市场买了些蛋蔬鱼肉,又去逛了逛超市。
提前把东西屯好。
大约是临近春节的原因,这座城市比之前还要热闹。
只不过,这些热闹与江媛无关。
她还是反复重复着自己从前的生活。
上网课,看书,刷题。
有时候时间太晚,没有精力吃饭,她就吃泡面。一边吃泡面一边上网课。
偶尔还得停下来记笔记。
等到一碗泡面都放凉了,最后还没有吃完。
胃大概就是在这样无规律的作息中弄坏的。
于是家里除了安眠药,又开始常备胃药。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暂时,暂时先辛苦一下。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的,熬过去就好了。”
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想,或许这是最难熬的几年,但却已经是离她理想生活最近的几年。
窗外,又开始下雪。
“你说这破天,下这么大的雪,开车都他妈麻烦。”
苏御起了一手烂牌,骂骂咧咧的把火撒到这场雪上面。
贺清舟扔了手里最后两张牌——王炸。
结束了这场牌局。
“不来了,没意思。”
他坐在沙发上,模样懒散,点了根烟。
苏御输了一晚上,也觉得没啥意思。
他坐过来,问贺清舟:“一舟姐没让你回去?”
贺清舟抬眸低笑,反问他:“你觉得可能?”
想到一舟姐那个唠叨性子,苏御说:“那必不可能啊。”
不光让他回去,还让他把江媛也带回去。
贺清舟坐姿散漫闲适,隔着绵密的烟雾,他微眯了眼。
所以,那个江媛和他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
为什么连他姐那么挑剔的人,都开始松口。
“苏御。”他坐起身,把烟揿灭,“我以前,和江媛关系很好?”
这还是贺清舟失忆后第一次主动提起江媛。
苏御愣了好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记起什么了?”
“没,就是好奇。”
好奇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完全和自己审美背道而驰的人。
苏御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毕竟他可是目睹了贺清舟苦苦坚持的那几年。
江媛虽然是块木头,但木头也有被打动的那天。
好不容易她的态度开始转变,贺清舟眼见着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
结果突然来了一出狗血的失忆情节。
“你们那已经不叫关系好了,你对江媛简直到了掏心掏肺的舔狗程度。”
贺清舟眉头皱着,脸色沉下来:“谁他妈是舔狗?”
看出来他对这个称呼的不满,苏御急忙改口:“我是,我是,我是舔狗。”
贺清舟没了耐心,也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心情,穿上外套起身:“走了。”
黑色的轿车等在外面,司机见他出来,急忙下车,绕到后排把车门打开。
贺清舟弯腰进去,似突然想到什么,手扶着车顶,回头看他。
声音淡,却又是命令的语气,几分强硬:“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北城的夜景很美,但贺清舟没心思去欣赏这座他看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江媛的对话框。
他们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半年前。
那个时候他刚出车祸。
他将聊天记录往上拉,很多时候,都是他单方面的自言自语。
他和她讲述着自己今天发生了什么。
枯燥的,有趣的,他全部讲给她听。
而江媛,偶尔会拍一张照片发过来。
往往她的一句话都似狂风骤雨,足以在贺清舟这儿掀起泥石流。
她的一句话,他可以用很多句来回应。
他没有继续再往上翻,面无表情的清空了所有聊天记录。
-
江媛上完一整节胸腔积液的网课,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大约是昨天晚上吃的那片安眠药的副作用。
她穿上外套,换了鞋子,想出去透透气。
这片儿位置挺偏的,医院近,但是离市中心远。
外卖也少,而且配送时间也长。
好在超市和菜市场离得近,也不需要走太远。
江媛开了门出去,正好和回家的妇人打了个照面。
她手里提着刚买的新鲜蔬菜,笑容热情的和她打招呼:“你是新搬来的住户吧?”
江媛点头:“也搬了有半个多月了。”
阿姨笑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我平时居然没注意到。附近技校的学生?”
江媛说:“我是医学院的,明年要去一医实习,所以就搬到附近了。”
“哎哟,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啊,真厉害。”阿姨从袋子里拿出一把香蕉给她,“平时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阿姨,我就住在三楼,你们楼上的楼上。”
香蕉江媛原本是不想接的,但阿姨硬塞给了她,态度强硬。
江媛只得笑着接下:“谢谢阿姨。”
“谢什么哟,这小姑娘真乖。”
江媛这种长相乖巧,又聪明的女孩子,似乎格外讨这些阿姨们的喜欢。
她甚至还邀请江媛改天去她家做客。
“阿姨的厨艺不比那些餐馆里的厨师差。”
冰雪好像在逐渐消融,江媛的指尖也泛出一阵暖意。
她这次没有再拒绝。
“谢谢阿姨。”
那之后阿姨经常隔三岔五来找她。
给她带一点自己做的腊肉腊肠之类的,甚至还有家里带来的土特产。
江媛也没有什么好回礼的,就偶尔给他们看个诊号个脉。
她虽然是学临床医学的,但对中医也有涉猎。
阿姨逢人就夸她:“楼下搬来了个小姑娘,人长的漂亮,还是个高材生,医术也好,你们家里有未婚小崽子的,可得抓紧点了。”
这话传得快,也的确有那么些动了心思的找阿姨来说媒,但都被江媛礼貌的回绝了。
她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
越是临近春节,年味就越重。
早上七点,江媛熬好了粥,又煮了个鸡蛋。
群里一直有人发消息。
周嘉茗:
紧接着,一张照片发了过来。
很丰盛,鸡鸭鱼肉都有。
许来来表示不服,把自己家的饭菜也拍了发过来。
许来来:
阮熏表示挺无奈的:
然后她们就开始疯狂艾特江媛。
粥正好盛出来了,她用破壁机打了杯豆浆,出来的时候才看见这条艾特。
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
周嘉茗:
许来来:
江媛无奈的轻笑,指尖轻触屏幕,敲下一行字发送。
江媛:
这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们。
所以一群人再次震惊。
周嘉茗:
江媛:
她并没有想在这件事上做过多深入的讲述。
周嘉茗并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
结束了这次对话以后,她把手机锁屏放在一旁。
安安静静的吃早餐。
近日越发的冷了,而且家里的暖气也在这种时候出现了故障。
老小区,没有物业。
她只能给维修公司打电话,得到的竟然是放年假,目前没有工人。
需要再等几天。
江媛只能现在网上买了个小太阳。
腿上也时刻盖着小毯子。
日历一张一张的往下撕,终于到了大年三十。
邻居住着的那几个小男孩也都回家了,于是这层楼,更加冷清。
好在是一楼,平时也常有人经过。
还不至于到连人影都看不到的程度。
江媛去超市买了些春联和福字,自己动手把屋子里里外外都贴完了。
虽然是租的房子,但也要有点仪式感才行。
做完这一切后,她给自己泡了杯枸杞红枣养生茶。
端着杯子窝在沙发上,随便选了一部电影。
屋子的隔音不好,楼上楼下一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江媛听到楼道口传来妇人的叫骂声:“叫你洗个澡能死人啊你,不洗澡就别穿新衣服!”
大年三十,辞旧迎新。
北城的习俗是在这这天洗个热水澡,然后穿上新衣服。
寓意是新的一年,有个新开始。
茶杯在江媛手中转了一圈,她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然后放下茶杯,起身打开衣柜。
她也换上了新衣服,希望能在新的一年里,能有个好兆头吧。
记忆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被唤醒。
江媛走到窗边,去看窗外的雪。
那片刺眼的白,每次看到,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十四岁那年,江媛被邻居家堆的雪人吸引了。
少年面红耳赤的询问她的意见,想给雪人戴什么装饰。
江媛说都行。
她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后来贺清舟进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脸色阴沉,也不说话。
牵着江媛就往外走。
他来她家找她,结果没看到人。阿姨告诉他,江媛一早就去了隔壁,现在还没回来。
隔壁?隔壁不就是那个男狐狸精的家吗。
贺清舟踹开门,果然看到他们在一起。
离的还那么近。
他气的要死,心里想的是,迟早把这狗逼揍一顿。
江媛却说:“贺清舟,有点疼。”
他停下,低下头。
看到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他的力气太大了,江媛的手背都被捏红了。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耳朵也迅速攀上一抹绯色。
“我......我......对不起。”
他松开手,磕磕绊绊的和她道歉。
这是他第一次,牵江媛。
刚才还气到想揍人的贺清舟,眼下羞的蹲在地上,不肯走。
江媛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在难过。
于是哄了他很久很久。
后来,也是那一天。
只不过时间变成了深夜,他给她打电话,让她下来,他有东西要给她看。
江媛已经洗过澡了,准备睡下。
但她还是穿上外套下了楼。
客厅里灯火通明,他们围坐在壁炉旁,谈笑风生的守岁。
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啊。
他们都看到了江媛,但没人和她说话。
更加没有敷衍的提出一句:要不要一起?
没有人。
但江媛也庆幸没有。
她礼貌的主动打过招呼:“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这里唯一一个和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点了点头。
江媛换上鞋子出门。
然后看她看见,附近的公园,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雪人。
比她在邻居家的院子里看到的那个还要大上许多。
贺清舟也不知道在这待了多久,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寒风吹红。
雪人的衣服和帽子和她今天白天穿的一样。
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贺清舟此时正在堆第二个,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他的衣服。
江媛走过去,好奇问他:“怎么你的那个,比我的要小?”
他说:“大点化得慢。”
江媛抬眸,不懂。
他说:“我很迷信的。”
哪怕是雪人,属于江媛的那个,也要长长久久的保存着。
这样她就能活的比他更久。
江媛点头。
“江媛,我以后每年都给你堆雪人。”
他支支吾吾,脸比刚才更红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别看其他人的雪人?”
那是一种,属于那个年龄段的幼稚。
那天,江媛坐在公园里,陪了他很久。
因为他为了堆雪人,让环卫工阿姨不用扫这里。
待会他来扫。
于是那一年的守岁夜,贺清舟在扫公园,江媛在陪他扫公园。
第八章“江媛她,还好吗?”
应该已经有人的家里开始吃团年饭了,江媛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今天也空出了一天的时间,简单做了几个菜。
中国人眼中最重要的节日,总得有些仪式感。
她摆好碗筷,从冰箱里拿出一瓶RIO,倒了半杯。
她只能喝这种低度果酒。
这好像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人吃团年饭。
但感觉其实挺不错的。
至少不用做为旁观者,去欣赏别人的其乐融融,合家团圆。
也不用去听那些此起彼伏的嘲讽声。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一直觉得,吃饭是一种任务。
在这场生存游戏中,吃饭可能不是晋级的必要选项,但不吃饭,一定会被淘汰。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吃饭只是为了生存。
她体会不到别人那些,吃到美食后的愉悦和开心。
她就像是一个迟钝的木偶,四肢被人绑着线。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握线的人操纵着。
后来贺清舟出现了。
他告诉江媛:“你自己的人生应该你自己做主啊,你为什么要去听别人的?”
他是第一个告诉江媛,她可以做自己的人。
也是第一个,将她从泥泞中拉出来的人。
楼上的阿姨来过一次,给江媛端了一碗饺子。
她知道江媛是一个人过年:“阿姨屋里人多,你这冷冷清清的,去阿姨屋里过年吧。”
江媛笑着婉拒了。
年三十,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她还没有那么没眼力见,去打扰别人、
阿姨见她这样,也不勉强,只是让她如果无聊的话就去楼上。
江媛点头,和她道谢。
是在晚上的时候,雪才终于停了。
外面传来孩童嬉闹的声音,总觉得有风透进来,江媛把窗户关实,然后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开始看春晚。
有个小品很有意思,她用手机拍下来,发了条朋友圈。
-
苏御他们在里面喝酒,贺清舟出来抽烟透气。
做为北城地段最好,楼层最高的酒店,从这儿可以俯瞰北城最好的夜景。
他模样闲散的靠着护栏,眼神落在远处的江面,眉宇处带了点漫不经心。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是一件必须要在今天去做的,很重要的事。
可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以至于今天无论做什么都有些提不来劲。
酒过三巡了,他仍旧烦躁的很。
寒风刺骨,远处江面的轮渡上,正响着刺耳的鸣笛声。
思虑许久,他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
划过无数条新年快乐的自拍照,他的动作停下。
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
江媛:
下面是一张春晚小品的图片。
莫名的,他没由来烦躁的心情,突然平复下来。
在看到江媛这两个字的同时。
但越是这样,他就越烦躁。
那种身体和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越发不满。
于是,陷入死循环。
他微眯了眼,揿灭指间的烟。
直觉告诉他,他遗忘的事和这个人有关。
露台门开了,苏御过来搬救兵:“舟哥,你赶紧去治治他们,我裤子都快输没了。”
贺清舟无动于衷,胳膊搭在护栏上,周身说不出的慵懒随意。
冷风也吹够了,他绕过苏御进去。
室内,温度适宜。
桌上放着牌,此刻也没人管这个了。
音乐声有些刺耳,不知道谁找来的女团,在前面跳着女团舞。
刚刚还哭着喊着说自己内裤都快输完的苏御,此时起哄的最带劲。
贺清舟没有过去,而是靠着墙,又点了一根烟。
他没什么烟瘾,情绪上来的时候会来一根。
譬如烦躁的时候,亦或是,此刻。
太吵。
原本以为这首跳完就会结束,谁知道自动进入下一首。
在她们开始动作之前,贺清舟把插座拔了,扔在地上。
音乐骤停。
刚到兴头上的苏御回过头来正要骂人,对上贺清舟阴沉的眼时,知道这位祖宗脾气上来了。
他从小到大的座右铭就是:得罪天王老子都不能得罪贺清舟。
也多亏了这句座右铭时刻提醒着他,所以他才能平安活着长大。
虽然这么说有些许夸张的成分存在。
但贺清舟那个易燃易爆的脾气,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
也难为他能在江媛面前装这么久了。
当然了,也不一定是装。
贺清舟从前把江媛宝贝成那样,哪舍得冲她发脾气啊。
苏御在贺清舟发火前,让人把那些女团妹妹送走。
然后主动找贺清舟认错:“舟哥,我错了。我就是觉得守岁夜总得丰富多彩一些,所以才让珏哥把这些妹妹们弄来,给哥几个跳舞助兴。”
苏御他家开娱乐公司的,这几个女爱豆都是他家新签的。
大年三十,谁不想和家人团团圆圆。
但少东家的传唤,也不敢拒绝。
毕竟在不久的未来,这人可就是她们老板了。
苏御有点委屈:“舟哥,你把人赶走了,哥几个看什么?”
贺清舟抬眸睨他,淡淡的威胁:“还不闭嘴?”
苏御不敢说话了。
宋昭昭是缠着她哥哥,偏要来的。
贺清舟不接她的电话,无论她打多少通都显示无人接听。
她还以为他是把自己拉黑了,后来才从苏御那里得知,他有两部手机。
一部私用,一部公用。
说白了,就是懒得花时间应付的人,给的都是公用的号码。
连拉黑她都嫌浪费时间。
宋昭昭在家哭哭啼啼,说没了贺清舟就活不了。
正好她哥哥前几天从国外回来过春节,她一哭二闹,吵着让他带自己过去。
宋邵安一身笔挺西装,戴了副银边眼镜,与生俱来的清贵。
他在美国读博,明年就要毕业回国了。
说起来,他的成绩从小到大一直都被贺清舟压一头。
两个人都是外人眼中的天才少年,中考结束后直接进入高三备战高考。
甚至连高考成绩,贺清舟都比他高出足足二十多分。
后来他出国留学,但贺清舟却放弃了更好的选择。
他留在了北城。
因为他怕自己走了以后,江媛不好好吃饭。
很奇怪的一个理由。
但在贺清舟身上,又很正常。
苏御让侍应生把自己存在酒窖里的那瓶罗曼尼康帝取出来。
“90年的,前年老爷子去拍卖会拍的一箱,让我给顺走了。”
贺清舟下巴微抬:“你倒是孝顺。”
苏御怎么着也没能从他毫无波澜的语气中听出半分对自己的夸奖。
但他还是厚颜无耻的认为贺清舟是在夸他。
宋邵安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偶尔朝贺清舟这边投来欲言又止的眼神。
贺清舟倒了杯威士忌,没放冰球。
他喝了一口,有点呛嗓子。
“说吧。”酒杯放回大理石桌面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贺清舟靠坐在沙发上,平静的承接宋邵安的视线。
他够直白,宋邵安也不遮掩了。
“江媛她,还好吗?”
贺清舟脾气上来了,冷笑道:“怎么一个个都爱来我这儿问,我他妈是那女的的监护人吗,想知道她好不好不会自己去看?”
这还是宋邵安第一次听到贺清舟用这种称呼来形容江媛。
宋邵安眉头皱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贺清舟出车祸那事,他听说了。
听说挺严重,他当时精神恍惚,车子撞在护栏上,直接报废。
安全气囊救回了他半条命,剩下的半条,是医生彻夜不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这事其实也没人能细说出个对错来。
毕竟贺清舟也是经历过,一个晚上被医生下了十几张病危通知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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