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土鳖

即墨市新兴中学蓝建慧

那日梦里，我又梦到自己回老家山上去挖土鳖。这样的情形在我离开家乡之后已经不知梦过多少回，每一次都那么清晰。曾经挖土鳖的往事又回到眼前来。

我们村是一个四周群山环绕、山的那边有海的美丽村庄。从入小学开始，村里的孩子除了学习之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完成学校布置的各项勤工俭学任务。那时可能上级部门不给学校拨教育经费，学校里的各项费用没有着落，于是就靠派发给学生们的勤工俭学任务来获得各种费用。农村里的孩子朴实能干，只要是老师布置的任务，大部分都能如期完成，保质保量地将自己的劳动成果上交。

因着我们村依山傍海，还有大片洼地的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学校里布置的勤工俭学任务繁多：刨药草，捡麦穗，倒地瓜，倒花生，晒枣核，撸草种子，捡玻璃，挖土鳖……于是我们这些学生娃们一年四季里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春秋两季尤甚。

在这些勤工俭学任务里最重要的当属挖土鳖了。退回近30年，那时一斤干土鳖大约20来块钱一斤，在上世纪90年代前后，已经是很值钱了。每年春秋两季学校都要向我们收干土鳖。具体每个学生要上交多少，我已记不清楚，但是年级越高，交的越多。如果完不成任务，就得向学校交钱，那时谁家有这闲钱给你上交，若因这个回家要钱自然少不了被爹妈骂一顿，若能超额完成任务，还可以领回一笔钱，那可是巨大的诱惑，所以，不去挖土鳖还干什么，似乎学习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土鳖，学名土元，是一种生活在灌木丛下松软土壤里的昆虫，身体呈卵圆形，褐色，是一味较名贵的中药。我们村临海的那一片山上长了很多灌木，这里非常适合土鳖生活,每年春秋两季我们这些学生娃就要和土鳖们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自然是我们穷追不舍，它们落荒而逃。如果放学早的话，我们就带上自制的小耙子，拿着小桶结伴儿走上个五六里山路去挖土鳖。东面山上所有能生长土鳖的地方都被我们这一群浩浩荡荡的“土鳖大军”（村里人送我们这些挖土鳖学生的绰号）给扫荡遍了。一年春秋两季挖下来，不管大的，小的，都统统被我们捉回去了。

到了挖土鳖的时节，我们除了上学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对这种小东西的搜寻上。抛开完成学校的任务这件事不说，挖土鳖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掀开灌木丛底下的一块块石头，便露出掺了树叶的松软泥土，土鳖们最喜欢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了。用小铁耙子挨着挖下去，运气好的话，就会把这些小东西给挖出来，土鳖们大概喜欢群居生活，所以有时候鳖子鳖孙们都聚集在一起，就会被我们一窝端掉。还有的时候把石头掀开，看见下面的土鼓起一个个小包，微微在动的话，那准是土鳖们在活动了，用小耙子轻轻一耧，它们就原形毕露了，当然这些小东西逃跑的本领也是极强的，稍不留神，它们就会钻进泥土里或草丛里，再也见不到踪影。当然掀开石头遇见蛇，或是从泥土里面挖出蚯蚓也是常有的事，免不了要心惊肉跳一场。

随着我们这些“土鳖大军”漫山遍野地扫荡，土鳖们日益减少，每次我挖到的土鳖比前一次又少了，我都要惆怅地想，完了，它们很快就会绝种了。可是，学校里的任务总是要完成的，于是我们又不断开辟新的战场。听说离我们村十几里的栲栳岛附近的里沙那一片槐树林和条子林的沙窝地里土鳖多，我们又开始去那里寻找土鳖的踪迹。记忆中有一次我们是从村东面的虾场抄近路去的，虾池间是一条条的壕沟，走到后来，想到对岸去，已经无路可走，只有在湍急的水流里筑的一道宽约三十厘米，长十几米，高约七八米的类似于闸门的一道高墙。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竟然一个接一个地走了上去，站着走几步，蹲着挪几步，就那样走到了对岸。想想也是够玄的，那时我们都不会游泳，稍有不慎，掉下去的话，水流那么急，很快就会被冲走，想活命基本上是不大可能。好在那时大家上山下海野惯了，也就没个怕字。但那次到了里沙，似乎也没有太多收获。想起过那道高墙的经历，大家也都觉得后怕，自此再没敢去走过。

那几年我们这些“土鳖大军”东奔西走，土鳖们也是闻风丧胆，东躲西藏。好在我从小学毕业后几年，学校里不再有勤工俭学的任务了，土鳖们终于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小学里勤工俭学的日子那时的体验大概是苦的，因为总有做不完的各项任务，而且还要担心完不成任务被罚钱回家挨骂。掺杂其中的则是通过自己的辛苦劳动换来劳动成果的喜悦和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吧。如今回忆起来里面有多少来自乡野的快乐啊！

童年是永不可再回了！那些曾以为苦的勤工俭学的日子真让人怀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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