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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话中徐先生教给安安的和香法俗称“花蒸香”,是选一种树脂类原料如沉香或檀香、栈香,切成小片或小块,即“香骨”,将它们与香气浓郁的新鲜的时令花朵一起密封到容器里,放入蒸锅中,在灶上小火缓蒸,这样就让“香骨”染上各种不同的花香。凡是生香,蒸过为佳,正所谓“花气蒸浓古鼎烟,水沉春透露华鲜”。这一话三三的问题是:徐先生用来给宋诚养血敛阴之方最早见于何人之书?当我回到府里见到宋大人时,他正在端详着那把小刀。
刀刃碰到春日的暖阳后竟反射出白色冷光,华丽丽刺穿了我的眼睛。
我心疼得将要哭出来。这可是宋诚拿命换回来的,单看样子就生疼的一把刀,而宋诚却要忍受那尖锐的利脚剜进他上臂带来的持续的冷痛,还有一个人在鬼魅深夜面对死亡的茕茕独立。而非一个异常顽强的意志所能承受的。
而此刻身边的宋诚却若无其事地微笑着问宋大人看出什么苗头了吗。
就像是清晨醒来的那第一束阳光,初生的纯粹和无尽的希望。
我竟不由自主地握了握那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
是一种怎样的触觉我忘记了,只是忽然听到了山涧潺潺的溪流和清风穿梭树林时不经意的簌簌声。
宋诚低头的刹那,笑靥像一朵盛开的向阳花。
宋大人看到我们跟了进来便起身关了房门,他显得有些反常,一向果决的他此时竟然欲言又止,干瘦微皱的脖子让喉结的上下运动变得格外明显。
他不自觉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惹得两撇胡子一上一下可笑地动着。
此时窗外飘起了小雨,不多时空气就变成了烟黄色,显得格外暧昧。我跟宋诚并肩站着,等着宋大人发话。
迎着午后温润的日光,我竟发现宋大人鬓角不知何时爬上了银丝,像苍山尖儿上常年不化的顽雪。
那种表情我似乎读懂了。就像隐秘的春雨,润物虽无声,但落在无家可归的人身上却变成了一支支暗箭,让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玻璃心瞬间崩溃。
“你们听好了,如果在这一件事我没能坚持到最后,那么你们也要放手。”
我吓哭了。宋大人在我心中是坚不可摧的金石,是什么能让这块顽石也低头呢。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信仰崩塌的摧毁力。当然也是在很多年后了,幸而我还过了几年无忧无虑单纯的日子。
不过宋大人的游离状态也只有那么一念之间,他很快又恢复了元气。带了几个得力的捕快连夜进京了。
衙门事务暂由县丞大人代理。
只记得分别那夜小雨淅沥不停,马蹄泥花一混沌,斗笠蓑衣溅夜雨,花非花,雨非雨,全是破碎。
翌日,我便带着伤势未愈的宋诚又开工了。因为大人走时嘱咐完成的任务一个人办着实有点难为情。
我和宋诚从望春楼所在的东街烟花柳巷开始,在宋大人进京办事期间把东边西边两条巷子都排查了个遍。
现在我也算“妓馆红人”了,从望春楼到欢兰院,从鸨母到小姐,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识,有好事者还在父亲面前嚼舌头,父亲都一笑了之:“那不是还有宋诚的嘛!”
宋诚没有父亲,家中只有一个多病的娘亲,每天我都尽量早收工,也顺道跟他回去归置归置物件儿,毕竟一个伤员一个病人日子真心难过。
自从宋诚受伤以来,我娘每次做饭都要多做两人份,放到匣子里给宋诚娘送过去。每日收工之后我自然又要跟宋诚回家取回洗净的碗筷。
然后这样妓馆找人、回家吃饭的日子竟可以让我俩过得温吞吞、流利利,就像棠球子外面裹上的冰糖,甜得发亮。
就这样不知不觉转眼就要寒食,宋大人回来了。
彼时河堤的鹅黄变成了嫩绿,远远望去像随风摆动的翠绿水袖,在平静的河面上撩拨出一圈圈波纹。
宋诚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快。父亲说好在他中气足,气血旺,一开始让我把大蓟、小蓟、荷叶、侧柏叶、茅根、茜根、山栀、大黄、牡丹皮、棕榈皮烧灰,研成细粉,用纸包好后置于地,再盖只瓷碗,隔一夜取出将粉末均匀洒在伤口上再包扎,如此一来,不几天血就止住了。
毕竟伤口深,还须得和营止痛,用归尾、川芎、桃仁、赤芍、苏木、乳香、没药、乌药、陈皮、续断、木通、甘草十几味河水煎成黄药汤子,难闻得很,宋诚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上一大碗。
后来父亲又担心淤血不除,新血不生,新血不生,筋不能续,唯恐日后再落个病根子,于是给了我一支乌金细嘴瓶,我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瓶口大小的小圆儿,正想取出试尝,让父亲一下喝止,说到是给宋诚准备的,苦的。我一听苦的,便不再吱声,把瓶子乖乖给了宋诚,还嘱咐了服用方法,一日三次,米酒热调服下。
原来,父亲又用硼砂、乳香、没药、血竭、大黄、归尾、骨碎补自然铜和土鳖虫几味为粉做了蜜丸给宋诚。
见宋诚气色日渐好了,疼痛也不似之前厉害了,于是父亲又用熟地、当归、白芍、川芎四味煎汤以养血敛阴、活血行气,果不其然,简单四种药物的组合竟起到了行血不破血、补血不滞血的神奇功效。
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美好的,特别还是在宋诚转危为安和神秘男子的身份调查初见眉目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原来坚持都是会有结果的,尽管路途坎坷。
和宋诚在衙门口迎接风尘仆仆的宋大人回家的时候,我竟心生一种“光阴何其短、与君到白头”的感觉,每天读几卷书,闻一闻药香,听一听鸡鸣,走一走洒过夕阳的小径也是言不尽的幸福。
故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而如今世道不太平,虽说联蒙抗金终于有了可喜的结果,也算一洗亡国之耻。但是听宋诚说我军伤亡惨重,而蒙军表面讲和,实则野心昭昭。战场上没有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我们如若不赶紧操练新兵,重振军心,很难抵挡正暗暗滋生的恶势力。
太祖不杀士人的契约是不是也在崩塌,会不会有更多的“张和”因“说多话”而命悬一线,“是处歌谣,太平声入万年杯”、“拥襦袴,千里歌谣,都入太平弦管”这样的歌谣都不曾出现在我的记忆里,现如今竟是暗中传唱的“草头古,天下苦”、“惠民局为惠官局,和剂局为和吏局”,不愿夜夜笙歌、日日逍遥的太平盛世复来,但愿高下不相慕、无知又无欲。
乱世出英豪,太平出圣贤。如果不能做一个寡言的旁观者,那就成长成一个出色的战士。
简单的接风洗尘之后,我们便开始汇报这些时日以来追查的情况。
除了颜花撞见过那个可疑男子,还有另外三人也是有利目击者。我已经让画匠画出了那人大致的样貌。
那人内锦外缎,紫玉搔头,凡是见过之人皆言此人身上有浓郁的复合花香味儿。
严格的说,颜花是目击者,其余三人皆是受害者。第一个是掩月楼的菀珠,第二个是荼蘼院的青青,第三个是听莺楼的华阳。这三人跟安安竟惊人的相像,皆是双眸如洞,深不见底,红唇如莺桃,娇艳欲滴,瓷肌如雪,吹弹可破,骨骼惊奇,小巧玲珑。最一致的是连上安安这四人皆是馆里的头牌歌妓,拿手的都有同一支曲儿,乃周邦彦的《少年游·并刀如水》。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意境清新温婉,用语张弛有度,一时间春闺香浓乍泄。竟让人忘了其实这是周邦彦和徽宗情场上的对决……
现如今,能唱这出的不在少数,但跟神秘男子发生关系的仅这四人。菀珠、青青、华阳跟安安最大的不同就是唯唯诺诺。若不是我百般哀求和骚扰,她们是大气不敢出的。
除了衣着、配饰考究,熏香用花之外,她们都遭到过那男子无礼的骚扰,扯衣、贴脸、谑虐让她们各个眩晕恶心、花容失色。但是不敢反抗,就这样任他糟蹋。听到这里的时候三人皆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但是都跟我反映了同一个事实:
这男子没有丝毫男儿气概,脸上滑溜溜得没有胡渣,还一直叫嚣说是在为他主子开路,物色好人选。
真是个腌臜泼才,遭天杀的!想到安安,我便也跟着她们哭起来。
待悲伤和愤怒过了,我才觉得蹊跷。这人有主子,还穿得如此华贵,做事如此猖狂,是谁家的狗奴。
我拿着画像一五一十解释着,竟忽略了宋大人复杂的眼神。于是宋诚问道:“大人此行有何收获?”
“三娘可还记得安安的香炉?”宋大人避而不答。
“记得,和香甚是奇特啊,我记得是冬青、松香和沉香三味。”
“没错儿,画像之人名曰董宋臣,乃皇城司睿思殿库袛侯,当今官家眼皮底下的红人……”
他的主子竟然是当今圣上……我惶恐而惊异地与宋大人对视,通过那深陷的眼窝看到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忧伤。
“而那刺伤宋诚的匕首也出自皇城司,虽不完全一致,但从打造手法上来看应是官制,而从打斗路数来看,黑衣人该是亲从官没错。”
一番话后是可怕的寂静。
虽然我没太听懂,但是隐约中觉得很可怕。曾几何时,劝言进谏的声音没有了,主子任人唯亲,小人就一时盛焰。
咔——嚓——,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我那无尘的少女心,还有疲惫不堪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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