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危机,这次疫情也将对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产生深远影响。日常失序的世界,其不确定性,乃至矛盾性进一步增强,例外状态,反而在某种机制的突变之下变成了常态,与此同时,常态也完全可能重启为例外状态。就拿普通的呼吸来说,在口罩的阻隔与病毒的侵害之下,我们才真切地觉察到呼与吸的矛盾性、重要性、连续性乃至差异性与无序性。也正是对“呼吸”这一原本极其微小动作的思考,进一步延异出我们对类似于“呼吸之间”的种种体悟与思索。例如,在未来的奇点时代,科技将成为人类的第二自我,科学技术的不断突破,日益影响着人类思维,乃至生命状态。科学技术复杂性的增加,与此相应的问题乃至困境的复杂性亦从未减弱。这种内部的矛盾,有时候就像毒与药一样,具有熵增特征,这种矛盾与熵增,不仅仅存在于科学技术领域,它甚至普遍性的存在于当下的政治经济,乃至文化艺术之中。故此,在这次疫情当中我们可以看到一系列的矛盾性、不确定性与熵增存在,诸如疫情信息的真相与谣言之争,民族主义膨胀与全球化的新危机,个人自由与集体公共卫生之间的紧张关系,中医与西医之辩又再次闯入公众视野,乃至民主与专权,科学与迷信,教育与洗脑,等等争议性的话题此起彼伏,它们都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紧紧缠绕、穿插在一起的矛盾综合体,其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不确定性、复杂性与无序感,更是整个时代的精神困厄。法国当代著名技术哲学家贝尔纳·斯蒂格勒(BernardStiegler)曾郑重警告到:“技术是人类的解药,也是人类的毒药。我们要对技术的高速发展心存警惕。我们需要创造一种新的技术文化,去应对技术的时代。”我想斯蒂格勒的警告是值得我们反省乃至借鉴的。这个时代的文明程度以及精神状况,它总体上是向“毒”,还是向“药”的方面发展,有赖于所有的参与主客体之间技术性、制度性与宗教性的自我觉醒、反思与选择。特别是对大自然的敬畏,破除人类中心主义,对生物大同观的认可,对科技伦理底线的护持,对人之为人的本质性问题的再追问,何为良好生活,等等,这一切都关乎我们是否处在一个相对健康的文化生态。正如尼采在《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中所言:“如果哲学曾经表现为有益的、弥补性或预防性的东西,那是因为它处于一种健康的文化中,而在病态的文化中,它会加重病情。”这不禁让我想起中国传统的“中道思想”,什么东西过量,过度,泛滥,亦或是毫无节制,毫无底线,必然是有害的。整个人类生态,只有平衡的“免疫”能力,才能维持身体、社会,乃至文化,艺术,精神等层面的健康。此次“呼吸之间”展览,正是在这中西理论对话背景下产生的,展览将借用“呼”与“吸”这一对充满象征性与矛盾性的词,来转喻,嫁接,呈现、延异、追问、反省乃至训诫当下一系列的“问题”。呼与吸,不仅仅指人之机体与外界环境之间气体交换的过程,更是人类各个系统依起依变,依生依化的象征,也是权能场有,因果互摄,即用即有的无间全息的生命状态,人只有呼吸顺畅,才能身心逸乐,故此它更是去我执以返本心,道体一贯,万物吐故纳新的生生大化之理。人只有正视“问题”,实事求是,勇敢地应对危机,才能转危为机,跳出困厄,从而呵护生命、治愈心灵,砥砺精神,乃至增强文化艺术内部真正的“免疫”能力。这次展览意直面艺术生态当中结构性与系统性的混杂状态,及其在西方当代艺术冲击下的尴尬境遇与精神困厄。近现代以来,我们在学习西方的过程中,有过机械式的模仿,有关跪舔式的崇拜,甚至有过直白的抄袭,当然也有创造性的转化。具体到当代艺术40年,也同样是五味杂陈。古人言四十不惑,但是,我们真的“不惑”了吗?为此,我们必须思考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当代中国艺术可以给世界贡献什么样的文化价值观?不得不说,日本优秀的艺术家与批评家,比我们都清醒,他们知道自己要创造什么。我始终记得李禹焕批评当下中国很多靠模仿西方艺术而出名的国际大腕,这也是他说的最狠的一句话,其言:“一旦他们(指欧美)开始整理自己的艺术史的时候,你就是局外人了。”李禹焕等人也正是深刻洞悉到这种残酷性,故此他才会集中精力,搞自己有创造性的东西,为东方艺术杀出来一条血路,也为世界艺术史贡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流派。中国要获得新的突破,我曾戏言面临“新三座大山”,欧洲,美国与日韩,我们必须在他们的基础上有所创造,有所超越,亦或是差异化,否则中国当代艺术毫无希望可言。也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大的前提,本人近年来极为注重对东方艺术的挖掘与当代转化。在绘画方面,本次展览当中的夏阳、丁立人、孙良等,可谓杰出代表。夏阳与丁立人两位先生,耄耋之年,德高望重,可谓当下东方文化语境下第一梯队的艺术家,两位先生中,又以夏阳先生经历最为丰富,艺术创作更为多元。60多年前老先生即在台湾创立东方画会,此后辗转意大利米兰,法国巴黎,美国纽约等地,年定居上海,可谓流离漂泊大半辈子。在经历过“欧风美雨”之后,西方当代艺术的路子,他基本都走过,而且走得很早,很前卫,但是他最终还是回到与自己血脉、文化根性贴近的东方。每次与夏阳先生聊天,我都收获巨大,他风趣幽默,极擅言谈,天南地北侃大山,一般人跟不上他的节奏,又每每不经意间一句,给你灵魂般的电击。他对东方艺术的认知是极为深刻的,有一次与他聊东方书写,几乎颠覆了我对东方艺术的认知。他的感觉系统是很绵密的,也是很敏锐单纯的,这种纯朴的觉受能力,现在的年轻人极少,大多数人对东方的东西,没有真正透彻的认知与领悟,特别是对民间艺术的推广,他是极为严肃而积极的。他常说这些东西是宝贝,可以当代转化,再搞西方那一套把戏,没意思的,没自己文化根性的作品,很少有灵魂,这是他的呼吁,也是他的呐喊。夏阳与丁立人在绘画上一个很重要特征就是将中国民间艺术当代化,进行新的转化与创造,从而唤起大家对东方艺术的视觉感知与精神共鸣。孙良先生的作品,虽没有明显的民间艺术味道,但一看就知道是中国人画的东西,那种神秘的,梦幻的,热烈与迷惘,是当代东方城市空心人种种精神困境的揭示。这些对于推高东方艺术的本体语言与精神境界,都是大有裨益的。其次,在传统媒材方面,我也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