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琦红色时期我的早年绘事

盛鑫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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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艺术大奖赛双年展艺博会境外展览

《红色时期~我的早年绘事》将首次为人们揭示王玉琦四十多年前懵懂青春期的往事以及再现鲜为人知的油画研习之初的青涩经历……

导读

今日所刋《红色时期~我的早年绘事》是著名美藉华裔艺术家王玉琦自传体回忆录,文中详细描述了自己平生第一次油画创作经历。然而,正是由于这段陈年过往的“旧”从未进入公众视野、也从未以任何形式刋载或发表,因而,当下读罢却显得格外的“新”。

文中故事发生在70年代,艺术家正值风华正茂的懵懂青春期。尽管那个年代“红”的一穷二白,但是却是一个物质极简、思想纯净的时代。那个年代给人们最大的恩赐就是让头脑极简到可以把理想化直接转变成理想,进而使思想充盈而丰满。如果说十七世纪是荷兰绘画史上的“黄金时代”的话,那么,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前后出生的人,则为中国艺术史贡献了许多才华横溢的艺术家而成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黄金时代”,王玉琦当仁不让地成为那个时代的青年才俊!

《红色时期~我的早绘事》用祥实的文字和珍贵的图片清晰地勾勒出王玉琦从艺之初的创作脉络和心路变化轨迹,文章以其个体亲历与经验折射出整个时代发展、变迁的走向,从而为我们回望那段历史与过往提供了另一个版本的文献参照;同时,《红色时期~我的早绘事》也人们为了解王玉琦近五十年以来的创作思想、艺术主张、风格特色形成、变化、发展寻找到了解析其秘籍的钥匙!

张鸿宾

年8月8日

《红色时期~我的早年绘事》

城南庄。真真的是早春二月啊!做为一个平原上长大的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满园盛开的迎春花------好不新鲜!

事实上,我终于有了自己另一个‘’第一次‘’:第一次有足够的油画颜料,从锡管里挤出来,按照自己的内心认知,把它们排列到调色板;再随情所至,用画笔把它们描绘涂抹到画布上,闻着颜料中散发出浓郁而芳香的气味……据说真的有毒?但,是的;如果指的是‘’毒品‘’------那的确是一种致命的诱惑。一经染指,便终生无法自弃。周而复始的简单动作,如魔咒一样的仪式,一个属于宿命的、每一天的开始;画什么?画谁?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这张照片,真抱歉,竟忘记当年是哪位老师帮我拍摄……

那是在年秋末至年春天,我报考‘’美术学院‘’的三年多以前,被政治任务,画了如《毛泽东与农民谈话》、《任弼时搞土改》这样的‘’重大题材‘’。两幅素描,前者1.80米x2.20米,是为油画所设计的大尺幅底稿;后者差不多是60x40左右,作为独立作品。两幅素描均完成于76年冬天,其时我18岁。这幅与素描稿等大的《毛泽东与农民谈话》油画作品,完成于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举凡事油画者,都以成批成堆的习作,比如静物、风景、人像、人体,或临摹名作,开始他们日积月累的漫长的研习过程。而我,却是从这样一件‘’大型创作‘’直接上手。如果以采用油画材料搞创作而论,算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

当时,我还是农场知青。走在陌生的地方,好奇的路人看到携带的画具或跟画画相关的事,常常会问:干什么的?我的回答,从来不会说‘’搞美术的‘’、‘’画画的‘’,更不要说‘‘画家’’这样的大词儿;而是羞怯又不自信地说:‘’画着玩儿的’’。有一次被同行的老师听到,老大的不高兴:‘‘你怎么能说是‘画着玩儿?’这是工作!‘’

是哈。工作!懂吗?那次,在我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的‘’职业‘’之路时,我做为保定地区美术界所谓‘‘苗子’’,第三次被抽调出来加入创作组,来到河北省西部山区的阜平县城南庄‘‘晋察冀聂荣臻总司令部’’所在地。创作组中,都是些当时保定资深的专业画家、前辈和老师。比如:魏奎仲、薛树森、张维治、张志友、黄舜、韩祥,李天放、李光启、姜雨田等,每人独立完成各自的任务。与他们几个月在一起,朝夕相处,很骄傲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他们。那是我所珍惜、所感恩的早年绘画生活的一部分。

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各自作品的方式方法和进度也没秘密,我自然是获益匪浅。即使这样,有一次,大家一起边吃边聊;临了,谈到了我的画。魏奎仲老师,高大,足有一米八五以上,正如日中天;不只帅气,还傲气,以白洋淀水乡题材闻名全国,是省里数一数二的顶尖画家------他起身离开时,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给大家溜达出来了一句话:‘’我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么一个小人儿,怎么会鼓捣出这么一张大画儿来?’’

毛泽东与农民谈话

毛泽东与农民谈话(小色彩稿)

毛泽东与农民谈话(素描稿)

《任弼时搞土改》-----与前一幅‘’毛泽东‘’一样,属于所谓重大历史题材;涉及特定领导人,研究尽可能多的历史照片,是创作的起点。任弼时,那时全国人民只能看到唯一一张头像照片。原片侧逆顶光的特定光角,与我的这幅作品中以煤油灯为中心的环境氛围完全不符。所以,这件作品我给自己的挑战就是:要把脸部光源位置改变,几乎‘‘生掰’’成为迎面而来的直射光效果,绝对保证做到形神兼备。这对我理解形体的解剖特征与光影的关系,以及对人物的神态、情绪、心理,甚至表现性的主观的审美趣味,都是一次有益的训练。那个年代,参考照片画画,是写生条件不具备、或写生能力不足、又要"硬"搞"创作"的"革命文艺工作者"们,常用的方法;但如果不总是临摹照抄,即使大家都在使用同一张照片,绘画造诣却也高低立见。

‘’创造性‘"-----在图像泛滥的今天,照片来源异常丰富方便,更是空前地被画家所使用,所依赖;但面临的问题,应该是一样的。

任弼时搞土改   

同样性质、更具难度的挑战,两年之后,又遇到过一次。河北省展览馆为纪念周恩来逝世三周年,集中全省范围的优秀画家,每人临摹一幅已在社会上公开发行的、有代表性的重大历史题材绘画。分配给我的任务,是尹戎生先生著名的作品《走向全国胜利》。我之前看过原作;临摹是依照一张对开纸大小的印刷品进行。而我要画的尺寸,记得大概是2米x3米。这无疑对我的绘画,又是一次特殊的学习与提高的机会。

熟悉那幅作品的人都知道,画面中出现十几位中央领导人,围坐在一个作战室里;画中的光源,来自于画面观众右手一侧的窗户。当我开始临摹时,才发现,除了人物的身体上的光影一致,均来自于同一洞窗户;人物的头部,只在色调上统一,做了非常好的室内光色彩特征的处理。而每个具体人物脸部光线的角度,受原始照片资料的限制,没能一致起来。故我在尊重原作整体精神与人物年龄、性格、情绪等前提下,重新搜集素材;资料不逮的情况下,像上次一样,又是‘‘生掰’’,‘‘编着画’’。其中有四到五个位置突出且重要的头部,对形体的光影与色彩做了统一处理,等于自己重新创作一遍。

多年后,我在央美油画系进修班,尹先生为我们上课,我曾向他谈及此事。可惜,时过境迁,那幅画没有留下任何图片;这么多年,河北省博物馆会保留吗?恐怕早已经被清仓了。如果幸存,真想能再去看看,我这个初出茅庐的牛犊子当年到底干了些什么?在此,除了表达对尹先生遥远的敬意,也为自己那时的擅自造次,深表歉意。但愿不曾辱没先生原作的精神。

写实,或说‘‘具象艺术’’,束缚很多;常常像是刀尖上的芭蕾。

日出

这几幅留存至今的幼稚而生涩的小风景,对于我却意义重大。当时,跟随创作组的老师们,早出晚归,把白天画大画时间之外的两头儿,用来游荡在山间坡地,学会观察光线为景物带来神奇的色彩变化,体验着大自然美丽的馈赠,是我油画写生之元初。

户外写生,不像画自己的创作那样私密,故有机会更多地跟别人在一起,放松地交流。所以,那会儿对我影响最大的,是人称‘‘老薛’’的薛树森老师。无论画画聊天,他总叼着烟斗。他勤奋;年纪虽大却精力异常充沛;还因为他早年是短跑运动员,故有一架铁塔一样有形有款的好身板儿。爱聊,出口成章,常有惊人之语;偶有糙话脱口而出,却更显得睿智而幽默。画画完全自学,证明他的悟性之高。简而言之,人活得那叫一个洒脱!

《日出》------那幅幼稚的‘’小色块儿‘’,记录了我跟薛老师的一段故事:他不贪懒觉,故我跟随他叫起,摸黑儿爬出暖被窝,再爬上村外的一处高高的山梁;我俩几乎是背靠背地坐下。他面对东方,准备画逆光;我面对着西方,匆忙的准备着画具和颜色,好扑捉日出前的刹那景色。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还未就绪的时候,天色突然‘’唰‘’地一亮,我下意识地一抬头,惊呼:

‘’薛老师,回头看!"

听我一喊,他猛转身,"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随着一句最拙实的保定话"操--嘹!!!",叽里咕噜地收拾起已经给了几刷子的"逆光"和画箱画具,顺势跑到了我一侧坡下边一点儿的位置,坐下,朝西,改画"顺光"......

银灰的景色

还有一次,傍晚的山村。薛老师坐在山脚下的小溪边,月亮都很高了,他还在画一幅日暮景象。我说:看不清颜色了。他说:好。这才收拾起东西"夜回巢"。没想到,回到屋里,他点起一根蜡烛-----那时,晚上经常没电-----再把小画儿和画箱支巴在桌子上;然后,重新填满了一斗烟丝,点上,斯文地坐下,居然又接着画了起来。我不解地问道:这种光线,颜色还能准吗?他听了,眼也不抬,因夹着烟斗而愈加彰显出性格的嘴唇,只轻微地动了一下:‘‘哼’’……那种沉浸其中的惬意,真的令人着迷。我们俩一老一小,他画着,我就这样坐在他的对面,傻呆呆地看着他,时不时地聊上一句半句。准备睡觉了,我正要离开,他对我说:

"小伙咋,你能有今天很不容易。送你一句话:’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啊!"

我当然知道他的用意;我的确记住了他的话-----几十年过来,直到今天。但多年以后,当我知道了全诗,不明白为什么薛老师他当时没有把诗的后两句,也一起告诉我?不然,’恰同学少年’的人生,会免去许多柏拉图式的踌躇与维特式的烦恼,也未可知。看来,每个人的路,终归是要自己去走的……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深紫色的山

……在别人眼里,或同龄人当中,照理说,我实属‘’少年得志‘’,算是一帆风顺的。然而,自幼年起,懦弱,自卑,爱哭,几乎就是属于我的‘’关键词‘’,与我生得粗糙的外表严重抵触;对世事的浑然不解,倒是真实地从脸上长出来,从眼睛里透出来。

有人说,一个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决定了:有的人终其一生,会呆在一个地方;而有的人,注定远行,一生都在动。因为他的"命"动了。

我的家,搬来搬去。光是在我出生地天津,就有过三处。追随着父亲的工作变化,又一路回祖籍河北省清苑县(明嘉靖年间‘’唐知县审诰命‘’的故事发生的地方),在那儿经历了63年北方的大洪水。后来,再搬到保定,住在西大街槐茂附近的秀水胡同,我学会打酱油的地方。此时的家,是一栋坐北朝南、有着极好采光的日式建筑。一排大窗通到屋顶、压得很低的窗下矮墙,以及屋内镶进墙体的壁柜,直通高高的天花板。我6岁那年,父亲工作又要调动,说是要去一个叫‘’安国‘’的地方。搬家前夜,妈妈让我睡进了壁柜的格子里。父亲过来看我,然后把柜门拉得只留下一条窄缝儿。我忽然问:

‘’安国?安国是哪一囯?‘’

‘’安国不是一个国,只是一个县。‘’

爸爸如是说。但对于当晚进入梦乡的我,‘’县‘’是什么,我并不懂;而后来的事实证明:那里,其实是一个世界。

搬到新家还不到一年,年,我上小学。那场摧枯拉朽的运动爆发,给家庭带来灾难性的冲击......懵懂之中,似乎注定了一个孤独的心灵与裂解性的双重人格:我失去了同龄孩子们快乐的年少时光,但自幼喜欢涂涂抹抹,除了聊以自慰,慢慢的,写写画画这点本事,似乎使我‘’因祸得福‘’,被排上了大用场。由小学至初高中再至农场插队下乡,一路与学校及社会上的黑板报,刻写蜡纸印报,宣传专栏,阶级教育展览以及农业学大寨等等等等之类结下不解之缘。从那时起,我一直很忙。这似乎应了那句话:

‘‘痛苦,并快乐着。’’

多年的混乱,留下许多悲惨的记忆。有件事与我画画相关,甚是纠结:所谓‘’群众斗群众‘’------一方自称为‘’造反派‘’,故曰‘‘踢派’’;一方被称‘’保皇派‘’,故被曰‘‘保派’’。‘’大辩论‘’很快变成‘’文攻武卫‘’,最后索性只剩下真刀真枪的武斗。以‘‘支左‘’为名介入运动的军区与野战部队,各自支持一派势力。我父亲作为上级调派这里做县委副书记,主管司法与教育,先以‘’走资派‘’罪名被打到;重又被学生组织支持进入"三结合"革命委员会"再‘’站起来‘’,后被反对派再罗植所谓‘’叛徒‘’、"历史反革命"等罪名,第二次被打倒不算,还关进了造反派的牢房,受尽折磨。凭借运动重新得势而整治他的人,正好是58年大跃进时期欺上瞒下、搞浮夸"放卫星"的原县委书记。这位冤家没出几年的一天,很不幸,煤气中毒,死了。县委宣传部作为政治任务,找到了画出了小名,正在上中学的我,要根据一张6寸大小、足有三十人的合影中他那只有半个小指盖儿大小的脸,为他的追悼会画一幅两尺大的遗像。我知道他是谁,不情愿做这件事。但其时已被释放回家、还未被送去劳改的父亲,却对我说:

‘’你应该画。‘’

晨(不记得哪一年)

回想我的画画,直到高中,才有了一位美术字写得非常棒的石磊老师。但画画本身,已然无法满足我的求教要求;组织课外美术小组,变成了由我来给别的同学们上课。县城,自‘’国画‘’入门,只因为见不到颜料,随手可得的是毛笔、墨汁、毛边纸、大字报纸;不懂得石膏、静物、风景这些‘‘正统’’的基本功训练,甚至不清楚在遥远的城市里,有美院、美术中专、美院附中这回事。然而,这一小幅幼稚的早期素描,记录了一个宁静的早晨。景物,是与我家小院儿隔墙相望的一沿残破的门楼。之所以有门楼,我明白,因为她家是地主……

从早年残留无几的零星碎片中可以看出,别无选择地除了社会需要的那些东西,如激情燃烧着的岁月,茫然却真诚地占据了我的生活之外,家中的亲人,周边的同学和朋友,是我最为直接的速写模特儿。可惜,那些珍贵的、日积月累成一摞一摞到可以尺量的小画本儿们,曾几何时,灰飞烟灭......

带黑纱的父亲------依日期所写应该是毛泽东逝世的‘‘国丧’’期间

母亲在阅读报纸

父亲和奶奶

《新一代》------美术老师石磊先生对我的知遇之恩,不在于教了我什么画画的技术技巧,而在于他对我的肯定与重用,在于他将我推向了学校之外更广大的社会。同时,他把相关的反馈与咨讯带回来,使我有机会积极地参与其中。《新一代》这幅水墨画的漂亮落款,是学校儒雅的语文南老师帮我题写。他是‘’旧社会‘’读私塾过来的人------雪一样干净利落的白发,红扑扑的脸庞,永远发着光,带着笑。两位老师共同认为,我毛笔字缺练,远远不能与我的画所匹配......

为了这幅画的创作,我在课余时间不辞辛苦,骑上自行车,穿行于县城内外不知多少农民的生产大队小队,打听哪里有新出生的小马驹儿,作为创作素材。结果,还真的如愿以偿!而实际上,并没有人要求我这样去做。画中人物动态,是依照构思好的样子,对着镜子自己摆姿势。如遇特殊角度,身子拧掰不到好处,或左右手腾不出闲画画,就局部速写,再在想象中拼到一起......总之,自那时起,我已明白一件事:现实中的任何东西,最终都无法完全符合心目中的期待;绘画中的许多因素,非常苛求。因此,镜子,成了我创作中有问必答和不可或缺的‘’秘密武器‘’,直到今天。

这幅画参加了保定地区几年一度、已忘记什么重要名头的绘画展览。那时,没有评奖,时兴的话叫做‘‘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不鼓励个人成名成家的资产阶级名利思想泛滥。‘’但做为优秀作品,印到了公共出版的纪念册里。这是我的画,第一次被官方出版物发表。看着书中缩小了的彩印,一种类似‘’成就感‘’的东西,油然而生-----那似乎是比原作还要有价值的东西。那一年,我16岁。

新一代

《报名》这幅画的际遇不同凡响。有了上一幅《新一代》的铺垫,我的名字在保定地区算是挂了号。这次,我的草图通过评选后,上边直接写信给学校,为我请假脱课,参加地区在满城县举办的优秀作品创作班,到那里去完成自己的作品。这使我第一次见识了十来个年龄不等、画种不同的各路老师------比如周林生、刘勇、王振宏、高洁、杨晓明等。更为珍贵的是,其中几位老师手中,至少有三、四本不同的绘画笔记,出自他们观摩现场写生的心得-----那是中央美院一哨知名大咖油画教授们,被下放到满城山区,接受‘’思想改造‘’。当地文化馆的陈玉熹老师等人凭着天地良心,如获至宝:‘‘天呐!这些人都是国家的财富,哪能让他们去下地干糙活啊?画画吧!’’因此,不断为他们安排老乡做模特,并召集周边县文化馆的前来,办上班儿了。听他们津津有味儿地回顾那些奇闻异事,我饥不择食-----白天画画,晚上借来那些笔记,逐本抄写;记住了不少日后如雷贯耳的大名,如李天祥、赵友萍、李化吉、林岗、杜健、全山石等,都是从那时开始------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而有些笔记,细致到把写生过程中画一只眼睛的几块儿笔触,都标上了有数字顺序的示意图......

第一次,经历了二十多天独自离家的生活。本能的,画画成为我无暇旁顾的痴迷之事-----不同于今天的人们那许多理性但功利的职业考虑,我开始愈加羡慕别人丰富多彩的水粉和油画;但那一次,似乎还远远没有可能做到,作品以"工笔重彩"的方式完成。记得周林生老师,曾经当着大家的面称赞我:"倒不管这小孩儿画什么,怎么画。他的画儿里边儿,总有那么一股子劲儿......"

作品完成后,我回到了像是有点儿陌生了的学校,继续上课。

一天下午,同学们正在教室自习时间做作业。忽然,石磊老师推门走进来,抑制不住的激动,用他从来不曾高声讲话的沙哑的嗓音说:

‘‘同学们,都先把作业停一停,我给大家看一件东西,’’说罢,他双手举过头顶,展开了一份满版印有彩色图片的报纸,继续说:‘’你们看!这是什么?这是《人民日报》!我们班同学王玉琦的画,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了!他的作品《报名》,现在正在北京的中国美术馆展出......‘’

那是年,全国年画连环画少年儿童美术作品展览。

报名

我的画?《人民日报》,中国美术馆,北京?这一连串的字眼,如何连接到一个远离宫府大城的小地方,而与我相关?我无法确切地了解同学们当时的心情;但那时的‘’北京‘’二字之含义,在感性层面之于我,却是彻底转化为一种无形的听觉抽象:北京,就是中央广播电台播音员一男一女交替出现的声音;而已。报纸?那时候不要说县城,不要说孩子,又有几个成年人能读、会读、读得到《人民日报》?而大凡读到过的人们,除了特殊日子改版的红色报头,谁又见过全彩页的图片?JustSooooSurrealisitic!!!而中国美术馆?哈......

石磊老师原籍北京平安里,老伴儿及子女也全都居住在那里。故我为此跟随他,第一次------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而是王小二进京,终于来到了天子脚底的皇城根儿下......

这张当年报纸的影印缩小版Copy,是我年在芝加哥大学图书馆重新得到的。而这张布满胶线条纹的彩色图片,即是当年石磊老师手中高高举起过、四十多年的人生辗转中折来翻去弄烂了的那份《人民日报》的剪报,被细心的珍藏在那种过时了的老相册中,保留至今。

石磊老师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而他从不曾高声说话,有其难言之隐:他曾经被打成过右派。原因是国统时期,他为某家报纸画漫画插图。为此,他还曾为这个所谓‘’旧历史问题‘’,向我已恢复了领导职务的父亲求助,探寻是否可以为他‘‘摘帽’’?父亲的确为此过问与查证,却无法帮他改变那段早已被‘’政策‘’和‘’党法‘’坐实钉死了的‘’档案‘’,实现他终其一生而未了的夙愿。政治......而今日,他老人家早已于十几年前作古;我怀念他……但愿他的在天之灵,可以感知到。因为,仅仅是因为他,我有了后来。他生前,每每听到我以这样的口吻,表达无论是我个人还是父母对他的感激之情,他都是回避婉拒的。只是说:

‘‘不敢当。那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报名(素描稿)

生活还得继续。这张《报名》的‘‘辉煌’’经历结束以后,画寄回来了。我看着它,越看越觉得幼稚;其中人物动态、结构以及构图等等等存在诸多的‘’不合理‘’,就想再重新‘’合理化‘’一遍,提高提高。因此,有了这另一幅素描稿,并拿给石老师看。他说:‘’形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但那股劲儿,没了。‘’

理想之歌(素描稿) 

我高中毕业了。‘’那股劲儿‘’,非但没有在后来的画中失去,还不断继续膨胀,膨胀到了画外。《人民日报》更以其不可阻挡的感召力影响着我。我真的要以‘’新一代‘’之姿,报名,下乡,要到广阔天地里去实现那‘’大有作为‘’的幻想。

为此,在毕业之际,学校,县知青办推荐我面见前来招生的保定美校的老师。人家苦口婆心地说,多么欣赏和珍惜我的才华,愿意招我去专业院校学画画,帮助我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一个小破孩儿,却铁了心的跟人家讲报纸上读来的故事-----大概有两则当时使我着了魔:一篇是介绍某东北建设兵团油画家沈嘉蔚,一篇是南方知青国画家王孟奇。读啊读,想啊想,讲啊讲……尤其处在中苏珍宝岛冲突的节骨眼上,沈嘉蔚一幅《为伟大祖国站岗》,彻底地征服了我那‘‘年轻滴人有颗火热滴心’’......为此,回到家后,父亲试图帮助招生的人最后说服我。说着说着,竟变成了不知好歹的我惹得父亲动了真气:

‘’画画不是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热爱的事业吗?‘’

我却说:‘’我就是要到农村去做出成绩来。不然,我就不是您儿子!’’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如此斗胆,敢跟慈爱但严肃的父亲顶撞。父亲听闻此话,和了我一句下阕:

‘‘好啊。如果以后我再谈你的事,我就不是你父亲!’’

说完,他不再说话。我怯生生地看着爸爸威严地坐在那里,眼睛绝望地注视着远处,静静地流着泪......那情景,现在想来,我真是个孽障!

理想之歌(完成稿)

《理想之歌》-----直到大概是年左右,我才在的一家画廊,第一次见到从澳洲回京办展的沈嘉蔚先生,这位年轻时代不只在绘画,更在行为上即遥远地影响了我人生轨迹的青春偶像,听他聊起自己正在画的一幅雄心勃勃的大作-----源自布鲁盖尔著名的《巴比塔》所创作的寓意性的‘’理想国‘’。在这之前,还接到过一位悉尼的澳洲女画家写来的邮件,希望来纽约期间,有机会到我的画室学习。她说自己与嘉蔚是很好的朋友,并提到他持续着自己历史题材的宏大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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