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天儿童节了,竟然没有想到该怎么陪孩子过个节,得知孩子明天不放假,幼儿园可能会组织一些手工活动,也算一个乐子。
我还是想给他们买一件衣服,颜色尽可能要鲜艳一点,才对得起“天真烂漫”,可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体会到“无拘无束”呢?
天性,总是被我们强植了很多成人化的东西,不是吗?
参加多次12岁的生日宴,当小大人在台上宣读成长感言,听到那句熟悉的“告别了丰富多彩的童年时代,迈向金色的少年”,觉得孩子们启动程序化地自定义模式,总有一种莫名的早熟。
我对8岁之前印象全无,果真是鸿蒙未开。对我们很多人而言,8-12岁才叫童年,但是硕果仅存的五年,零碎的记忆残片却垒积了我们受用一生的童趣叠影,就好像眼一闭是昔年,眼一睁是而今。
我们那时候都在上小学,跳房子,抓碗杂子,滚铁圈,打老包,轧轧油,摔老泡,掏鸟窝,叨鸡,射弹弓,跑坟茔地拔毛一草,去沟坎子逮泥狗子,而现在除了跳绳和荡悠悠,小学里好像基本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了。
那时候,学校后面夹墙,有几棵长得不大的桑果树,当桑葚还只是半青半黄的时候,我们几个机灵鬼就翻墙而入,洗劫一空。只有等到来年,再早早偷偷巴望,来年能结的更多。
春天,放学后,我喜欢趴在草埂上,看小蜜蜂从这一朵花振翅飞到那一朵花,满眼的野鸡灵像铺在大地的蓝紫色的地毯,便掏出课本拍打,然后从跌落的蜜蜂爪子上蘸一点蜂蜜,其实那只是花粉,有点甜味。
树叶逐渐浓密,老洼子满枝头扑啦,等到小洼子会飞,总会遭遇风雨,跌落几只,往稻草垛里钻,被黄狗刨出来,当做一顿美餐,老洼子上下盘旋,叫声凄厉。
夏天知了实在是吵人,用脚蹬一下大树,会有几只一起“吱吱吱”地受惊吓飞到别的枝头,那一声常常的颤音,都能听出知了的不满。对,就是不满。
清晨起来,大树下都是蝉洞,大树上菜园笆子上都是蝉蜕,用手一撮都稀巴烂,还有点扎手。但是,那壳咋能脱的那样精致,还有眼眶的神妙和爪的剌手,真是一绝。
炊烟四起的时候,将整个庄子包裹出一圈烟雾,飘散在田里还一丝一缕的,一群群飞鸟都结伴飞到了竹林。路口又不知道谁的娘又在喊孩子回家吃饭,慌神了有时一天都不想回家,没准还趴在田头放荒。
那时候,总会遇到几个拿鸟铳子的,自制的弹药,打下几只老斑鸠,临死小眼珠子还直转悠。夜里还会有老洼子从头顶飞过,扇动的翅膀都那么均匀,听到细腻而孤独。
我将大头针别弯,穿上曲神(音),麻秸上挂根线,插到秧田里,上半夜打电把子,一条条黄鳝都咬在上面。回去拿草木灰一盘,剪刀一伬,抓把碱一洗,切成段子爆炒,葱姜一放,好吃得很啊。烤麦穗是素,是一种味道,吃黄鳝是荤,又是一种味道,绝对不一样。
还是怀念小燕子,在横梁上衔泥垒窝,小燕子出生了,老燕子不停地从门头飞出去,从稻叶里觅青虫。等衔着食物回来,燕巢里张出好多小黄嘴,唧唧叫等着喂。真不知道老燕子是怎么知道先喂哪只后喂哪只,只是燕子屎确实很难过,铲不完,扫不尽。
夜里,到处都是稻叶香,青蛙蛤蟆都在鼓起腮帮子叫唤,长三声短三声,那么有韵味。四下里都是黄明虫子,用蒲扇打,就趴在你手上乱爬,屁股一闪一亮的,碾死了还散着金粉,好一会才熄灭。
秋天的时候,池糖里长着几株成攒的野藕,扎猛子下去,扒开老骚泥,拽上来藕条,甜丝丝的,好吃的很、后来所谓的家藕,纵然也能嘴角冒丝,但是却少了很多意味。
崔永元有一次在美国农场,吃到纯天然的番茄的第一口,用了一句听了心碎的话:“我吃出了文革当年的味道。”
童年的天很蓝,水很绿,雨后彩虹常见,连百里开外的南山都轮廓分明,沟塘的水也不嫌脏,老水牛能喝的我们都能喝。偶尔盛到碗里,还有一些小虫子,就是那种身体纤细,一弓一弹的小虫,竟然也不用担心在肚里产卵。
记忆最清的就是洗头,大人端一洋瓷盆温开水,强按头,抓把碱一揉,辣眼又下灰,烧头皮子咋也不秃头,真奇怪。大人们一喊我,不是掐痱子,就是逮虼蚤,虼蚤小,两个大拇盖一挤,还能听到声音。
秋天天闷,晒稻总是惊着心,乌云是翻滚而来,遮天蔽日,雷声阵阵,明光一闪,捂起耳朵震耳欲聋。那时候闪电也比现在长的大,雷声也比现在响,五月十八扒大塘,绝不是一句空话。现在的天气,说下雨总是有前奏,不像过去乌云能遮蔽半边天,翻腾叠浪,气势汹汹。
稻谷收进了稻茓子,老鼠就撒翻子满屋跑,一夜过后能嗑一堆稻瘪子。那时候的猫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常常趴在洞口一个小时不眨眼,再看时叼着老鼠跑屋后独享去了。老猫逮住了老鼠,步态轻盈,它会看你一眼,憨憨地眨一下,再喵的一声,脚步像踩在棉花团上,一闪一闪跑到柴火堆边,慢慢盘弄。
午后,老母鸡总会下了蛋后咯咯逮咯咯逮地叫,也不知道是炫耀还是委屈,你跑到鸡窝一摸,还是温热的。黄昏后,你走路必须注意,那些像树枝子的没准就是花莲根子或土班子。老乌巢(音)扑簌有声窜的快,水肠子白天拉堂灰有印子。
初秋的树上,除了挂有老鸪窝(音),还有马蜂窝,进进出出多少无数只,白天头上套皮纸袋子,留两个窟窿眼露眼睛,拿根大棍一捣,跑慢了叮的满头胞。还是大人们聪明,趁晚上用开水烫或者点火把烧,地上会落很多只。至于后来那些土鳖马蜂都去了哪里,谁能说得清。
冬天,我的印象就是脓包疮,家里买不起手套和胶鞋子,脚冻坏了焐在被窝会发痒,手冻坏了有冻根,手头一按,可以看见一圈圈的血从肉里向四下里散开,上课听不懂了,要么按冻根看淤血四散,要么按关节反复听响。
雪地逮毛兔子就不说了,反正顺着脚印子找到蓬草里,它窜出来你也逮不到。你要说秋天它从草窠里钻出来,在田筏子上乱蹦,两三个队的人都会遥相呼应喊打,最终多半会跑掉。
好像每一年过年都下雪,初一拜年踏雪去,才叫年味。有几年冰上可走人,也没见谁掉冰窟窿里去。这么多年了,我有一事心有余悸,就是夏天,尤其是秧田干水的时候,咋那么多的黄鼠狼。那时候每天都有小沈鸡被它们叼去,还不能骂,据说它们能听懂。撒黑关鸡圈门子之前,先抓把稻,先数数鸡少了没有。有时到了洋麻地,看见一地鸡毛,就知道这些家伙造了孽。
那时候俺家有一堆柴火垛,里面就住了一窝黄鼠狼,也不知道有多少条,大人不让打,就趴在外面听,等你蹑手蹑脚走近,刚才的喧闹立即寂静,你都能听到它们喘气,还能想到它们眨巴狡猾的小眼睛,就是不敢蹉乎。就连大黄狗,也只是象征性的扒扒蹄子,嗅嗅味道,知趣地走开。
像这样的谜,还有摇把塘的蚱蜢螂子(音),那种咕咕的沉闷叫声,听的胆战心惊。老圩子的大塘是老塘,小爹说曾见过一个精屁股孩子,杨哥说还看见磨盘大的一个老龟,就连俺爹也说屋后杨树上看见一条大蛇,首尾缠着两棵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漂桥大竹园队听说水圩子里有一条蛇,听说有一个妇女马糊亮起来洗衣服,以为是大树倒了,等癔症症翻过去,才发现身上在动。我确信12岁那年,一场描述不出来的暴风雨,从北到南,乌云里好像漏出两只脚,后来高庄对周仙说,大蛇成了龙,腾云驾雾飞走了,就连大竹园水围子的竹林,也塌陷了一屋见方的土。
真真假假,都过去了。回到现实,孩子明天还要上学,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说他们也不信,他们只会照着图画书,画一棵四不像的向日葵,好像我在他们这个年龄,书包里装着锅巴,藏着弹弓,还有一本小人书。
如果你还没有看过瘾,那么请看看下面的图片,是否在你召之即来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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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好难忘的童年